公子传令+番外(112)

晏家就这么一个独苗,殷向紫自然不会免他尊位,只是念在他性子柔善,任他消解一二,只是未曾想到,晏垂虹一坚持,便是十五年。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老实人发起狠来,连自己都不放过。”钱阿六掰扯了一根鸡腿,一边咀嚼一边说道,“哪像咱爹,我娘死后,他小老婆可没少娶,如今都能摆好几桌博戏咯!你们说说,人活在世上图个啥,还不是要么苦自己,要么苦别人?”

“你以为谁都没心没肺呢?”桑楚吟一巴掌拍在胖子的脑门上,这几日被欺压惯了,钱阿六倒是乐呵乐呵,愣是给惯成了死猪皮。骂着骂着,桑楚吟竟有些黯然伤神,一双眼珠子左来右去打量二人,叹道:“其实我听说风晚香的死跟殷老太太有关。一面是孝道,一面是爱妻,晏垂虹夹在当中,所以才会寄情外物,不问世事。”

有花名晚香玉,亦作月下香。

月下花香浓烈,可致人咳嗽胸闷,若是心疾之人长期嗅之,则病重沉疴。姬洛回想晏垂虹并不怎么好的脸色,再忆起他夜夜花前挑灯解棋,若不是这满园娇花乃是其妻手植,他也万不会甘之如饴吧。

“古来多红颜薄命。”姬洛垂眸叹道,“晏垂虹深情至此,倒是令人想起了故剑情深,南园遗爱的故事。”

刘询和许平君不离不弃的传奇在民间多有传颂,便是钱阿六这样读书不过二三的人也晓得,当即有些默然。唯有桑楚吟一琢磨,她不也算一“红颜”,眼下豪杰宴在即,这话说得倒是有些不吉利,当即连“呸”了三声。

五月初八。

群英荟萃,宴开熏风。

此宴办于广湖旁,众宾落坐后,晏府门外围观的江湖人足已堵住来去的门,更有大胆者,攀上附近高树觑看,却被家丁打了下来。

姬洛和桑楚吟跟着钱阿六入席,两人都没什么身份,只能规矩地站在后头。姬洛耷拉着脑袋,而桑楚吟却颇有些大家风范地抬头四下打量,神情装出倨傲。

殷老太太今日精气神瞧着不错,着了隆重黑红礼服,被那日端送糕点的几个大丫鬟搀扶着,高声寒暄了几句,也不知是背了几日的稿子,说来些冠冕堂皇的话足足拖了小半柱香的时辰。

“北方枭首伺机在侧,海内罹难将崩,我等武林义士如何能作壁上观,但需效前人提剑寰中!老身今日眼见各方英豪奔赴,心甚感之,不若撞日起武林盟,为祐庇我大晋子民共尽绵力……”

看那意思反复来去,不过就是等一日高呼,为晏家马首是瞻。

席间自然有不服之音,一口酒闷干,嘴皮子上下一碰,悠哉道:“哼,晏家打的好算盘,趁中原大危,寻得借口来壮大自个的实力。”

“今儿个怎么没瞧见那些个泰山北斗?”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晏家做做儿戏,要真把帝师阁首尊师瑕请到这儿,怕是庙小容不下大佛,也就只能拿些二三流货色充充场面。”

毕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些话说来露骨,面子上总是过不去的,立刻有人把话兜了回来:“周兄自贬了,不过这晏家也并未堕了实力,否则也不可能入那天下‘四府’之列。”

姓周的豪客夹来一块卤牛肉,冷笑一声:“若不是为那八风令,我才不来!”

兜话的自讨没趣,又抬手打量了一眼在旁镇场子的霍正当,对上那一道似要将整张脸劈开的刀疤,不禁有些发憷,当即怂了,端了酒樽去了别桌。他这一走没留神,脚下醉步虚走,竟往旁边人腰上无鞘的大环刀上撞去。

就在这时,突然一道钩索天降,在人腰杆子上一挂,给生了生拉了回来。使钩的人仗义地抱了抱拳,又转头对着听闻动静抬眼看来的霍正当颔首,随即垂头,吃自个儿的去了。

姬洛观这一幕双肩滚颤,不由跨步向前,死死盯着那人。“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桑楚吟刚嘟囔一句,见姬洛有异,当即从后头捉提住他的衣服。

在座的都是八路豪客,有些个眼力劲的,旋即道破:“不得了!我看这一手,莫非是钓月钩?”

“想当年白门盛极一时,若非崩裂两派,也不至于走到今天的地步。这南系白门虽是凋敝了,却也不是绝了武功,八成是一派单传吧。”

自从一年多以前吕秋不告而别,姬洛辗转南下一直没有他的消息,此刻猛然听人提起白门,心头不是滋味。恰巧那白门传人离席如厕,他便跟桑楚吟知会了两句,径自随那人离开,毕竟吕秋南下皆因隋渊之信,南北两派渊源,兴许会有些线索。

桑楚吟并不大愿意让姬洛这节骨眼儿上离席,不过看他惴惴不安,猜他亦有难处,也不便绊住他,因而只劝他速去速回。

出了垂花门,姬洛一路追去越走越偏,心中暗自生疑。

正当他犹豫抉择前后两路时,忽听来一声“锵啷”震响,有黑影冲他靠来。姬洛就地滚落,拾起脚边的钩头,忽瞥见弯尖处有两根细小的暗刺,脑中顿时一嗡——

说道是有一回,吕秋从白门下山时撞上俩拦路劫货的盗贼,当即拔刀相助给料理平了,不过那钩头却不慎撞了个缺,回家后他寻思着拿铁水补上,姬洛瞧见他补得不匀,便偷偷在模上给匀出了两根倒刺。

刚才这人使钓月钩的时候姬洛并没注意到这细节,习武之人讲究人在而兵器在,如今乍然一见他手握的是吕秋的武器,心头慌张难已,寻着动静赶去,只见余下的长铁链子绕在树上,那人被高高吊起,口鼻血水横流,已经没了鼻息。

姬洛大惊,挪步转身,有脚步细响正朝这边来。

作者有话要说:PS:晏垂虹的故事虽然只有寥寥几笔,但我写的时候莫名有点惆怅是怎么回事……

一觉睡醒发现没更新,我竟然忘记设定更新时间了QAQ

第80章

盛宴中。

“我晏家今日既作了牵头人,自然得拿出个凭信来, 往后也好引群雄, 统武林之势, 商定北之计,上为朝廷分忧,下为百姓谋福祉!”

此言一出,有数的、没数的全都拍案而起,殷老太太见造势已成, 给霍正当使了个眼色,后者立刻打跟前来高喝:“诸位烦请稍安勿躁,此物毕竟在江湖上引得风波不断,在场人多眼杂, 还几位大家主同些个取了豫章神木根的侠士随我前来一观, 立盟书为证。”

“盟书?什么盟书?”

“你们晏府把话说清楚?谁知道你们是不是真有八风令, 若你们起个幌子骗人,还要我等当牛做马共驱策吗?”

一时间在场众说纷纭, 脾气冲的游侠儿直接开骂, 捻着胡须仙风道骨的道士静观其变,有几位出了名的书生则揣度晏家派出神木根的险恶用心。殷老太太毕竟见惯风雨,此刻又成竹在胸, 同霍正当对视一眼,也不做表态,信步往身后屋舍退去。

哪个不是腥风血雨里杀出来的,老太太这一退, 立刻有人暗叫不好,甚而爬到桌案上振振高呼:“赴这劳什子临川宴不过是看在晏家主的声望和定北之名上!晏家不是无人,怎让你一阶弱质女流之辈出来主持,我们要见晏家主!”

“对,我们要见晏家主!”

登时,两个贴身婢女上前打了一个响指,四面树影草木萧瑟,有人影奔走晃动,在场的人都来自小门小派,除了人多,论武功不过二三流,论声望更是二三流,加诸心不齐,此刻当即是又惊又怒,既怕晏府来个鱼死网破,又怕这席间又首鼠两端的小人。

局势吃紧,姬洛又未归来。桑楚吟握拳在桌案上不轻不重磕了一下,从钱阿六那儿讨来了神木根,不得不落下嘱托,顶风直上:“姬洛不是个心里没数的人,若不是被调虎离山绊住了,定然是因别的发现耽搁,你在此地切莫乱走,他若脱身,一定会回来寻你。”

交代完这三两句后,也不待钱阿六做出反应,桑楚吟旋即昂头挺胸往前挤了挤,高呼着破了眼下短暂的平衡:“霍大总管且等等在下,在下也有这神木根。”

“哎哟哎哟!”桑楚吟在人群中乱挤,手脚胡乱攀扯,顺带探了探周围人的武功,扶着衣冠呵呵笑道,“在下没什么见识,不才只听得八风令以八风为名,猜测到定然令有八数,敢问霍大总管,晏家手头的是哪一块?”

霍正当目光越过众人,落在桑楚吟的脸上身上,又瞥了一眼正贪吃贪喝的钱阿六,只当他听令行事,也未多为难,且借此安抚众英豪:“我晏家立世,何至于坑蒙拐骗,小兄弟问得极是,八风令以八荒八向八风为名,待会开眼的,乃是不周风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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