饥荒+番外(40)

程烺坐在厢房门口,身前放了张老旧木桌,上面铺着红布,桌上放着两大本账本和笔墨砚台。门外则排着一溜长队,都是前来交份子钱的人。

这也是老规矩了,在账本上记下人名和份子钱的数目,一是为了方便核对账目,二是为了日后查阅——诸如谁家来人了,给了多少。这样等这家人有了黄白喜事,便依着规划。

蒋鸫一下午就坐在程烺边上,看会儿形形色色的人,看会儿手机,看会儿程烺。

他不会写毛笔字,就在一边冷着脸替刘家收钱。两个年轻人坐在一块,吸引了不少目光。

这俩小孩是打哪儿来的,怎么能管这事儿呐?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啊?

哎呀这人男生女相,脑袋后面还有个小揪揪呢!

看边上那个孩子,也就十多岁吧,咋一直冷这个脸,给谁看呢?

这一问才知道,竟然是胡同里脑门上有两条疤的老爷子的大孙子。

大概两个都是。

听说是领养的呐,真是一个赛一个的俊呀。

这下村里的人都放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团团圆圆!明天继续!

第30章

由于前一天晚上的雪下的很小,第二天路面上除了有点湿就完全看不见待化的雪堆了,只有路边不起眼的干枯草丛中还能看见零星的几点白,像是点缀在枯黄背景布上的一点莹莹星光,只在阳光照射的地方发着隐秘的亮。

下了雪,温度明显降低。前几天穿的风衣和薄外套都不能穿了。

蒋鸫挂了第二个来自蒋建国的电话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人依旧是蒋建国。

前两次纯粹是他不想接,只关了声音,一直听看着手机震动不停,看着一亮一亮的屏幕发愣。而蒋建国想是早就预料到这样的结果,丝毫不感到气馁,一直坚持到蒋鸫看烦了主动挂了电话才肯罢休。

而这一次与前两次不同,手机刚一震动,蒋鸫就把手伸进兜里,盲摸到挂断键。

现在他已经在刘家了,坐在昨天下午的位置,跟程烺一块给姗姗来迟的人记下份子钱。

中午刚过,温度回升了点,不过他们所处的厢房位置不太好,太阳照不到这边。

坐在门口厢房的影子里,阵阵阴凉像是能穿过厚厚的衣服直达皮肤。

蒋鸫又回头看了程烺一眼。

后者正端坐着,右手提着毛笔在账本上作记录。

而他面前站着一个中年妇女,身材十分臃肿,两颊的皮肤泛红,干燥得起皮。她面上看不出哀色,双手揣在兜里,姿势十分别扭地跟排在她后面的女人抱怨自己的儿媳妇。

已经是年初二了,因为是第二天,该来的亲戚和街坊都来得差不多了,现在排队的人少了很多,昨天一直能排到影壁,今天却连厢房的阴影都没排出去。

一开始看到程烺拿起毛笔,作出一副要写字的架势,蒋鸫还在心中暗暗惊讶了半晌。

程烺还会写毛笔字?

因为丧嫁习俗的关系,程烺做的这件事看起来很轻松,实则复古又繁琐。木桌、红布、蓝皮棉线装订的账本、笔墨纸砚,都有很多讲究。

蒋鸫还来不及问出自己的疑问,转念想到程烺本人就是搞相关工作的,写写画画与会使用毛笔似乎有很多共通之处,再加上说不定还受了老头儿影响,这么看来,倒是合情合理。

于是他不由提起兴致,抬眼往程烺手下的账本上看一眼。

这一看果然如自己心中所想,程烺写的一手好字。

白纸黑字,正正经经的好几溜楷书,一张纸页横着从中间分开,上半部分规规矩矩地写着人名家世,后半部分则是份子钱的记录。板正的字体因字赋形,并不刻意布置。笔锋收放自如,一丝不苟中透着闲散飘逸。一手毛笔字写成这样,一看就下了不少功夫。

蒋鸫身为一个学霸,写的字说不上有多好看,但是也横平竖直,该有的一点不缺。如今一看账本上一排排抓人的笔迹,忽然有种十分佩服的感觉。

叹为观止。

他还有什么不会的?

默默收回视线,蒋鸫站起身,他动作小,又没发出什么声音,因此一直低着头一脸认真的程烺没能发现。

蒋鸫绕过排着队的人群,木着脸从众多站在院子里攀谈的人群中穿行,慢吞吞地走到影壁那,然后出了门。

刘家院子很大,流水席就摆在院子里,到了饭点就会摆满折叠桌,然后铺上一次性桌布,再在四周围一圈凳子就能上桌吃饭了。但由于人太多,即使摆了七八张桌子,往往也得轮着两三回才能都吃上饭。

而为了解决流水席的制作,刘家早就请了好了厨子,在门口空地上支上几顶绿色帐篷,就当做是临时的厨房了。

蒋鸫走到帐篷边上,那贴着墙立着一个半人高的开水箱。开水箱前没人,五步开外才有一个套着白衣服蹲在水沟边刷锅的厨子。

蒋鸫弯下腰随手捡起一个空的白酒瓶,把盖子拧开,然后灌满了滚烫的热水。

最后左右手倒换着一路小跑回了院里。

程烺不经意间抬眼,正好看到蒋鸫跟被屁崩了似的往他这边跑,毛笔一顿,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你……”

一个热水瓶被放到他并拢的大腿上。

“靠,好烫。”程烺深吸一口气压着声音说。

蒋鸫这会儿功夫已经又坐了回去,眼神不自觉落到他放在桌上那双冻得青青白白的手背上,跑了一路心脏跳的有点快,“一次性暖手宝,不用谢。”

程烺愣了两秒,回头看他:“你去哪弄的?”

不对。

他紧接着又问:“你嘴上怎么长了个包?”

昨天…不,上午还没有呢,这么会功夫没见着就长了个包?

“上火,我火力壮。”蒋鸫面不改色,唇角一片火热,“门口有热水,喝完的酒瓶都在那扔着。你快点写吧,人家等着呢。”

程烺歪着头笑:“什么事儿难为你了上这么大火。”

嘴都有点肿了。

中午吃过饭后两个人再次坐回原位,远离院子中央的流水席,并肩坐着发呆。

因为所有通知到的能到场的人全都到了,而两人又没有别的事可做,直接等着傍晚出殡之后就能回去了。

从三十儿晚上一直忙碌到现在,程烺整个人都有些萎靡,反观蒋鸫依旧清清爽爽不见倦色,就不得不承认年轻是真好,冷板凳坐了两天腰不酸腿不疼的。

想到这里,程烺无奈极了,便站起身想就近溜达几步。

“你去哪儿?”刚有个要起身的动作,身边的人就问。

“…不去哪儿,”程烺被他忽然提高的声音问愣了,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蒋鸫嘴角的燎泡上又移开,“就转转。”

“去外面?”

“不…就围着院子转转圈。”

蒋鸫抬头看他,程烺还抱着那个酒瓶,里面的水早就凉了,但他的手却没刚才那么僵硬了。

“这么多人你乱转什么?”

“啊?”

程烺坐了下来,过了两秒说:“那我不转了,跟你坐着行了吧?”

莫名其妙的小屁孩。

结果就见蒋鸫的神色忽然变得不自然,眼神有点飘忽,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要不我跟你出去转转?”

“不了,”程烺挑着眉,“坐会儿吧,这帮人快吃完饭了,一会儿就该操办着出殡了。”

蒋鸫放下心来,忽然疑惑道:“这么早?”

“不早了,你没看见刚才门外面都摆好花圈了么?”

这回蒋鸫回答得干脆:“市里不这样。说实话这是我第一次不是从电视里见到花圈,也是头一次参加…参加葬礼。”去世的人我还不认识。

“知道。”市区地方小,根本不会办丧事,火葬场全给包办了,顶多一帮人聚在一块吃个饭吊唁之后就完事了。不过程烺还是感到惊讶:“你没见过花圈?”

“没有,上面那个真是假花啊?”看着跟真的一样…

程烺忍着笑:“是真的,你要不要摸摸?摘下一朵泡瓶子里也行。”

蒋鸫斜他一眼:“不了。”

肯定是假的。

程烺在一边笑了好半天。

后来蒋鸫又出去做了个暖手宝,递给程烺时后者十分自然地接过去,但显然刚才自己的打趣让蒋鸫不高兴了,小屁孩不愿意理他。

上一篇:雨生百谷下一篇:他的信息素超甜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