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就这么随口一建议，只是想跟她多说两句话。
见外面的人没动静，刚准备自食其力伸手出去拿衣服，门缝里忽然伸进来一只细白的手腕。
她的手里抓着一件酒红的衬衫和一条灰色的短裤，指尖有点紧，手背上淡青的血管在朦胧的光下有种清冷的美感。
腕骨小小一块，旁边还有颗小痣，在瓷白细腻的皮肤上份外明显。
顾旸看着那只递衣服的手，喉结忽然滑动了两下。
“拿着呀。”
见他迟迟没接，那只手晃了两下。
顾旸一瞬间回神，下意识接过衣服。
门“咔”一声，重新阖上。
顾旸看着手中的两件衣服，愣了一下神。
他单手撑着墙壁，躬身弯腰，视线往腹部以下看了一眼。
然后闭眼，重重叹了口气。
桑榆可不知道里面的人心思已经歪到了太平洋。
她只看着手中精致的羊角袖扣，表情一时有点艰难。
正出神呢，浴室的门忽然再次打开。
已经换好衣服的人冲出来，兴冲冲的指着身上扣子都还没扣齐全的衬衫，满脸不可置信道：“小鱼儿！这衣服怎么回事？！！”
他的脸上又惊又喜。
像是只要她一开口，就要过来抱她一样。
桑榆一脸莫名其妙。
这衣服果然很贵吧？
不然花钱不眨眼的花狐狸能看起来像是被砸中了什么天大的礼物一样？
“这我当时从垃圾桶里捡的，就晚宴那天。”桑榆呐呐的说。
“我就知道！”
“原来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了！还一直嘴硬不承认！小顽皮。”
顾旸两步跨到她跟前，有点手足无措的开心说道。
似乎是想抱抱她，又有点舍不得。
最后只弯腰亲昵的曲起手指刮了刮她的鼻尖，小声说着“小顽皮”。
桑榆一头雾水的石化在了原地。
她往后退开一步，稍微拉开两人的距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等等。”
桑榆伸出一只手让似乎是吃错药的人先冷静，“你说什么喜欢你？”
顾旸一脸“你就别装了我都知道了”的表情，诱哄道：“没关系，承认又不丢脸，反正我也……”
“我当时只是看着这个应该很珍贵，所以顺手连同衬衫一起捡了回来。”
顾旸还没说完，眼前忽然摊开一只手。
那对他找了很久的袖扣，安安静静的躺在她的掌心。
顾旸：“……”
“这个是很贵吧？我捡回来本来想找机会还给你的，一直给忘了。”桑榆说。
顾旸：“……”
“所以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捡的衬衫？”
“……应该——不是。”
顾旸：“……………………”
这回桑榆不敢再说“我又不瞎”了。
因为他的表情，难看的像是快哭了……
“你没事吧？”桑榆看着他慢慢放平的嘴角和脸上怔愣的表情，心忽然空了一拍。
顾旸盯着她掌心那对精致的袖扣，慢慢直起身子，摇了摇头。
他忽然有种感觉。
幸好刚刚没有说完那半句约等于表白的话。
一向随心所欲直来直往惯了的顾大少爷这才突然开始反省：他貌似还没设想过表白失败了怎么办？
而且从她的反应来看，他失败的几率似乎还非常非常的高……
“你别傻站着啊，先把头发吹干。我煮了姜茶，等下就能喝。”
桑榆将袖扣物归原主之后，便转身去了厨房。
顾旸在原地又站了片刻，才失魂落魄的去吹了头发。
“你刚刚淋了雨，趁热喝这个去去寒，不然会感冒。”桑榆将姜茶端到他面前，又起身往厨房走。
“你去哪儿？”顾旸坐在沙发上问。
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感冒了，他的声音听起来——
有点软，有点哑。
桑榆回头看了他一眼：“你不是饿吗？我给你做份面。”
顾旸：“……”
屋外暴雨如瀑，闷雷裹着闪电不时划破夜空。
房间的灯却是暖黄色，浅蓝印花窗帘隔开了外面的清寒。
轻袅的水汽一团团化开，她穿着柔软的家居服站在小小的厨房中，安静的煮着面。
顾旸怔怔看着她的背影，刚被打击到的心思又活泛了起来——
小坏蛋！
对他这么好，搞得他又想表白了……
呜呜呜呜——
烦死了！
顾旸眼巴巴得看着在厨房忙忙碌碌的人，烦躁的揉了把自己蓬松的呆毛，闷声干了一大口姜茶。
结果烫的眼泪差点流出来。
他捂着嘴巴，拼死将姜茶喝了下去。
只觉得这日子简直没法过。
桑榆端着做好的面往客厅走。
路过浴室的时候，不经意扫了一眼。
等她将面放在嗷嗷待哺的人面前时，才察觉哪里不对劲。
“你刚刚洗的冷水澡？”
浴室清冽干净，一点热气腾腾的水雾都没有。
甚至还悠悠往外冒着寒气。
如果不是地面是湿的，她都要怀疑刚刚他有没有洗澡了。
顾旸吃面的动作倏然一顿。
他脸上闪过一丝不自在，闷声“嗯”了一声。
！
“你都淋成那样了，还洗冷水澡？！”桑榆没想到他还真的承认了。
“早知道就不给你煮姜茶了，你是不是生怕自己感冒不了？”
面对她的批评，顾旸根本没那个脸皮反驳。
他总不能坦白自己看着她的内衣就起反应了吧？
听着就像个变态！
那根本不用表白了。
他要是个女的，能直接把人扫地出门！
“我错了。”顾大少爷这会儿承认起错误毫无负担。
桑榆看着他抿唇装乖的样子：“……”
“你别担心，姜茶我都喝完了。肯定不会感冒的。”顾旸小心翼翼的扫了她一眼。
“……谁担心你了。”桑榆说。
“那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顾旸看着她。
桑榆：“……”
刚想反驳，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桑榆偷偷松了一口气。
结果看到来电显示，一口气又忽然卡在嗓子眼儿。
她咬了下唇内的小肉，滑动了下手指。
然后将手机反扣在桌面。
几秒过后，手机再次震动起来。
桑榆：……
“谁的电话啊？这么讨人嫌？”顾旸吸着面条，看了她一眼。
桑榆盯着还在震动的手机，不开心的皱了下眉：“周磊。”
“哦。”
顾旸刚准备接着吸面，忽然脑子里的某根弦被弹了一下，整个人一愣。
“咳咳咳——”
意识到是自己情敌的电话，顾旸一口汤直接呛到了天灵盖儿。
然而还没等他镇定下来做点什么小动作，桑榆已经拿着手机起身朝阳台走过去。
顾旸看着她的背影，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直接背过去。
小朋友真是太不坚定了！
才挂了一次就放弃了？
就这种骚扰电话，应该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
还要走那么远躲着他接？
有什么话不能大大方方的说？
真是要气死他了！
顾旸化悲愤为食量，一边画着圈圈诅咒两人最好直接聊崩从来老死不相往来，一边饿虎扑食的将面吃了个精光。
等他百无聊赖的换了三次姿势，已经坐不住的要过去逮人了，那边的电话才终于打完了。
可打完了，她却并没有马上回来。
又过了几十秒，桑榆才捏着手机坐回了沙发。
顾旸盯着她白净的小脸，琢磨了片刻，实在是按捺不住躁动的灵魂，哼哼唧唧的问了一句——
“他找你干什么？”
桑榆这才像是回过神的看了他一眼，“表白。”
“哦，什么？！！！！”
顾旸本来都没打算她会说，结果她不仅说了，答案竟然还是他最不想听的那种！
他一瞬间觉得自己的血好像都冲心脏奔涌而去，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那你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当然拒绝了啊。”桑榆奇怪的看向屁股底下似乎塞了炮仗的人。
“哦、哦！拒绝了啊……拒绝的好！”
虽然知道她应该是不会答应，但真正听到了答案，顾旸这才放下心来。
可放心之余，看着她稍微走神的样子，又觉得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