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他登上皇位之后,每个人看到的都是他身上的权力。
从未有人看到过他是否冷了,是否心情不好,又是否现在需要休息。
顾余回到自己宫中的住处换了身衣服,好好的洗漱了一番,吃过饭。
这才拿着那份真正的名单去了司礼监的段业的住处。
“督主,顾余求见。”
段业笔尖一顿,眼中闪过疑惑,抬眼看了一眼墙角放着的沙漏,这个点他不是应该审讯犯人,怎么会来他这里?
难道说...面色一变,“让他进来。”
顾余时隔一阵子再次踏入这个屋子,习惯性的扫视了一眼见到少了许多的奢侈品,心下了然一笑。
看来,这段时间皇上的敲打,也让段业重新认识到了自己的地位。
“我今天来呢,是有个东西想让督主亲自瞧一眼。”
顾余从怀中掏出一张普通的纸张,轻轻放置在桌子上推到了段业面前,“相信督主看完这份纸张,可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段业面色不变的伸手打开纸张,眼睛定定的瞧着纸张上面那个熟悉的名字,半响哈哈大笑起来。
“本督怎么不知道这件事情,顾余你这纯属污蔑。”
顾余不在意的笑了一声,眼睛扫视了一圈普通的房间,啧啧两声:“督主您现在还没认识到自己的地位吗?”
“自从上次您故意拖延时间阻拦我去五皇子住处,使得五皇子葬身火海,皇上就怀疑上了你。”
“你看看你这屋子的摆设,我是愿意相信您已经认识到了恩宠的重要性的。”
顾余歪着头,调皮一笑:“您说,我如果把这个纸张直接交给皇上,皇上信我还是您。”
段业脸色瞬间变的精彩起来,眼睛死死的盯着顾余,双拳紧握,“倒是小看了你,不愧是皇上亲自培养出来的人物。”
“他骨子里就是凉薄的人,怎么可能培养出热心肠的人物,平常装的真好。”
顾余一抱拳,笑眯眯的说道:“彼此彼此。”
段业扔下手中的纸张,背部猛的靠在椅子上,闭了闭眼:“告诉你也无妨,这也不是什么大秘密。”
“我和皇上年龄相差十岁,我十八岁那年,他刚满二十八岁。他从宫中一个人独自跑出来跑到我家中,跟我父亲请求,想让我们家支持他。”
“承诺他将来会回报给我家百倍的好处。父亲当时并没有答应,反而是强制把皇上送回了宫中。”
“有一件事情可能大部分的人不清楚,皇上其实跟当今太后关系并不亲近。先帝时期太后并不得盛宠,虽是皇后,可只能一个人独守在宫中。”
“盼望着先帝可以按照规矩每逢初一十五来一趟,刚开始时,先帝还按照规矩去皇后宫中过夜。
“可后来贵妃的圣宠越来越深,先帝愈发喜爱贵妃,每个月这几天都不愿意遵守,每天只和贵妃长相厮守。”
“想必你也知道我家当初也是这京城中数一数二的官宦世家。
贵妃娘家的哥哥娶的是我的妹妹,我们家拐着弯儿的和贵妃能够攀上关系。”
“但是,父亲他本不愿站队。自古以来提前站队的除非是赢,否则下场都凄凉。”
“可耐不住贵妃一次次的耍心机,逼迫父亲。等父亲反应过来的时候,京城中早已经说我们家站在了贵妃一边。”
“后来的事情你也就知道了,谁知阴差阳错皇上登上了皇位。
一朝登基,下达的第一个圣旨便是满门抄斩,一夕之间家破人亡。为奴的为奴,死的死。你说我能不恨吗?”
顾余低着头沉默的没有说话,这些事情原书中并没有写,显然是隐藏的剧情。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皇上和段业这么纠缠不清。
“那皇上当初为何独独去寻求你家帮助?”
段业神色恍惚了一顺,苦笑一声:“由于皇后不得圣宠,皇上做为当时的皇子,自然是不得母亲喜爱的。”
“从小内心极度缺乏爱意,不懂得如何照顾别人。我从前经常进宫参加宴会,一来二去的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
“当时也没有多想,只是随口一句玩笑话。谁想到竟然当真了。”
顾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直了身体,闻言:“你说了什么?”
段业叹息一声,轻声念出:“不管怎么样,将来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我永远是你的后盾,你要是有事情需要帮助,就来我家寻我。”
段业抬起胳膊压在眼上,嘴角挂着苦涩的笑容:“谁能想到他真的当真了呢,你看我是不是整个家族的罪人。”
顾余坚定的摇头:“你不是。这事情不能怪你。”
眼泪顺着压着的缝隙划落,声音哽咽:“如果我当初没有随口说那一句话,他就不会想到去寻求我父亲。”
“他如果没有寻求我父亲,贵妃就不会耍心机逼迫我的家族站在她的那方。”
“ 那我现在也不会沦为贱籍,成为一个奴婢。日日对着仇人笑,忍受着仇人的肆意打磨。”
顾余一叹气,不知道应该怎么安慰对面的人。
皱着眉头回忆了一下其中的话语,眼睛一亮,“可现在皇上毕竟留下了一命,也算是...”
段业胳膊快速的放下,眼睛通红的盯着顾余,声音中充满怨恨和苦涩:“也算是什么,也算是苟且偷生?”
“他为何要留下我,还不是我当初说要永远做他的后盾,永远站在他身后。他这是变着法子的折磨我,这算什么?”
双手用力的撑起桌子,半抬着身体,眼睛死死的盯着顾余:“我宁愿他一刀杀了我。我也不想每天晚上梦到父亲指责我不孝顺。”
“梦到整个家族说我是败家子,说我给他们带来了血光之灾。”
“顾余,你不知道我身上背负了对少条人命。
那是整个家族,连着主支旁支,下人奴仆一起加起来足足快有上千人。”
“你说,我要如何?我难不成就真的没心没肺的忘记这一切,乖乖的做他手心中的掌中雀,笼中鸟不成?”
顾余抿着嘴唇,默默的递给段业一张锦帕,“我已经把纸张换了,你放心这件事只有我知你知。”
“剩下的都不会知道的,那个宫女还有那些打手我都处理了。”
段业楞了一下,沉默的接过帕子,仰头盖在了脸上,闷闷的声音传出:“谢谢你,我刚刚失态了,你别介意。”
“无妨。”顾余摇摇头,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今后你要做什么我都不会告发你的,只是老百姓是无辜的,希望你好自为之。”
段业静静的听着关门的声音,低低的笑了一声。
他怎么会牵连到老百姓,他只是想让邵桀付出代价罢了。
他只是想要邵桀也尝尝家破人亡的下场!
作者有话要说:邵泽:听说你到处宣扬是我强迫你的,还说我是下面那个(笑的不怀好意)
后来,顾余默默的捂着腰,肠子都悔青了。
第68章
顾余走出司礼监还有些恍惚,他分明是想拿着纸张上的证据用来威胁段业, 让段业好能为他所用, 或者站到中立。
可现在他好像是被段业带入了沟里, 从进门一开始他引导话题到最后他反而成了那个听故事的。
顾余疲惫的眨眨眼睛, 埋着头拐进一条长巷,顺着路拐进了自己的小屋, 一把把自己扔上了床。
他本以为可以和邵泽一起离开京城, 然而听皇上那意思是, 他们两个人可能都去不了封地了。
打仗肯定是要打的, 邵泽必定要带领五万士兵和不定数的粮草前去支援异姓王。
不管异姓王上折子是真的坚持不下去,还是假的。只要异姓王还是臣子一天,皇上就得支援。
至于夏知, 他还是认为把这个孩子调入他眼皮子底下比较好。
现在宫里越发的混乱了,不放在眼皮子底下他不放心。
至于, 忠心二字。来日方长。
顾余思绪慢慢的放松下来,闭着眼睛放任自己坠入梦乡。
相比于顾余的轻松, 邵弘在得知一群人并没有审问出任何有利情报的时候, 脸色瞬间变得精彩不已。
这次的事情不管如何, 都是父皇交给他的, 是对他的一种信任。
他理应办好才是,如果还向前几次那样含含糊糊, 恐怕外祖家保护不了他多久了。
“你说,一个有用的消息都没有审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