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殷不由笑道,“哎,这人……胆子小的像个绿豆,还逮着谁都想调戏。”
容衍把匕首收回来,脸色放缓,若有所思,“他自称陆侯爷的人——我记得有位德高望重的陆老侯爷,只不过不大管朝堂上的事情。”
谢殷眯缝着眼回想了一下:“是这样。这位老侯公当年扶持着咱们陛下登基立了不少功,之后老老实实交权打消了皇帝忌惮,这么多年也安安稳稳的过来了。”
经过这个小插曲也没破坏两人的好心情,谢殷带容衍往人群里走去。
“不过什么乾家我倒是没听过,指不定是什么犄角旮旯的亲戚打着陆府的名号长面子呢,”谢殷嗤笑,下一秒,他突然从记忆里扒拉出一件事情来。
话说陆家也算是世家大族,老侯爷一个女儿进宫成了皇妃,是如今宫里的盛贵妃,育有一子便是二皇子谢善;陆老侯爷还有一个儿子陆章,是官职不小的骠骑将军。
陆侯爷不问朝事,不过他这个儿子陆章可不是个便宜人物啊——这可是趁着皇帝春猎行宫,举兵犯上的人,大有风雨欲来取而代之的意思!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行宫里的皇帝更是战战兢兢,最后谢殷领兵折了许多人才镇住了这场突如其来的叛乱。
这场叛乱究其原因,还是陆章自恃手中有兵权,一时鬼迷心窍,想逼着皇帝立他的亲侄子谢善为太子,甚至于连太子这个步骤都跳了,直接废掉皇帝。
谢殷记得那个时候是他成为太子半年有余,谢殷这半年来可不好过,根基要一点点筑起,他掩盖锋芒,皇帝对他暂时放下了戒心。可谢善却始终为太子之位意难平,明里暗里给他使绊子。
左右谢善的手段也不是什么高明的,他这个人有几分傲气,过于下作的也不肯使。谢殷摸清他的骄矜自负,两个人的博弈中,谢殷轻轻松松压制着谢善。
不过谢善的母妃盛贵妃和她后面的陆家可不是那么好应付的了,有这个强大的后盾撑着,谢善和他几乎成分庭之势。
谢殷怎么也没料到,谢善那个舅舅陆章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跟个疯狗似的直接就在皇帝春猎的时候妄想逼宫,逼着皇帝立谢善当太子。
论自己作死自己的能力,谢殷只佩服谢善这个舅舅。
皇帝再不喜谢殷,他也更不愿意被人逼迫,最终还是谢殷部署了行宫的兵力,又连夜赶回京城集结了一干城内禁军、羽林卫包抄回去,这才解了皇帝的燃眉之急。
谢殷雷霆之势护送皇帝回京,又收拾清剿了陆家余孽,经过这件事,谢善再无和谢殷争斗之力,皇帝也更加信任他,甚至可以说,从这之后,没有任何一个皇子可以再威胁到谢殷。
谢殷从回忆中脱离出来,看了眼身旁的容衍,暗自思忖到,春猎一事虽然惊险,不过倒是个打消皇帝疑虑的好机会。
容衍不知道谢殷在想什么,只当他被京陵繁华吸引了注意。两个人走着走着,谢殷看到路边都是小摊贩,卖什么的都有,想着难得出来一趟,该买点东西让容衍开心开心。
“这个喜欢么?”这会儿谢殷摇起一个小木鼓问容衍。
谢殷领着容衍一路逛,跟哄小孩似的见着个小玩意就问他,容衍不管被问什么都点头说喜欢,谢殷也不知道是谁在哄谁了。
不过容衍倒是真的拿着一堆小玩意玩的挺开心,有一个铃铛里面是两颗圆润清脆的琉璃珠,容衍放在耳边毫不厌烦的听了半天响。
还有还有个可以转动的灯笼,容衍也拿着没撒手,谢殷忍不住惊奇道:“真的这么喜欢吗?你没进宫前没玩过这些东西?”
容眼回想起之前的事情,眼里喜悦的光瞬间黯淡了些,轻轻摇了摇头。
谢殷觉察到了容衍情绪的变化,猜测他想起了过去不开心的事情。不过谢殷没问过容衍的过往,他并不了解,谁都有自己的过去,他也不必要非得去窥探。
他只要容衍知道,和他在一起开心就行了。
两人到了江汀阁,容衍明显的感觉到这里的气氛更热闹,而且……花枝招展的姑娘也更多。
“这里可是销魂窟,成年男子没有不想见识见识的,带你进去玩玩。”
桨声灯影,柔婉软绵的苏曲从阁楼里传出来,似烟笼寒水般恬静柔媚。一丛丛红衣如火,白纱似云,满眼过去尽是笑语盈盈的美人,一片绮靡之色。幽淡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暖阁,处处华灯流转。
两人装束相貌不凡,一进江汀阁便被如狼似虎的姑娘们团团围住。容衍只觉得一股股的香气冲上来,他躲闪着不让人触碰,眼看着要和谢殷冲散,容衍连忙拨开人群赶了上去。
刚凑近就听见谢殷道:“你们这的月儿呢,怎么不见她?”
浓妆艳抹的三十岁左右的胖妇人在姑娘堆里逡巡了一遭,推了推旁边的人,“哎?月儿呢?快去叫她下来,这丫头什么时候搭上贵客了,也不跟我吭气……公子您长得真是比我这儿的姑娘都好看啊,就是我老眼昏花看您有点眼生,要不您看看咱们这还有没有入眼的……”
胖妇人堆着满脸笑喋喋不休,谢殷心烦,直接扔了她一锭十足十的银镙子,“闭嘴。把楼上水汀间收拾出来。”
谢殷一回头,容衍果然乖乖的有些茫然的跟在他后面,谢殷一笑,牵着容衍上楼了。
屋内红纱轻缦,香烟袅袅,红木桌上摆着满满一壶酒,容衍给谢殷倒好,不一会儿一个芙眉皓腕的美人领着几个容颜俱是清艳的佳人进来了,后面还有几个上菜的小厮,转眼桌上就摆满了。
为首的美人月儿施施然开口:“奴家见过两位公子。”
谢殷转头看容衍有些发愣的模样,偏头过去轻声道:“你也觉得她生的挺好?”
容衍有些涩然,进来的人模样哪有不好的,又都是身形娇软的女子,谢殷一看与叫月儿的姑娘就是旧识,又情分在的。
“……嗯。”
“几位姑娘,别干站着啊,没听见我这小兄弟夸你们呢?”谢殷笑道。
“多谢这位小公子……”
“小公子看我们姐几个那个最好看?”
于是容衍猝不及防地,就被围住了。也不知哪个冰凉凉的指尖碰到了容衍,引得他一哆嗦。
一个粉衣服的一边嗔怪,一边擎着酒杯凑到容衍嘴边,“两位公子怎么在一处,难道让我们姐妹一同伺候两个人吗?”
其余姑娘都羞怯怯的笑了起来。
谢殷眯着眼去看容衍,他刚饮了两杯酒,灯影流转间俱是风华,谢殷扑哧一声:“行行,是我的不是,怠慢姑娘们了。我这就腾地方,小公子,跟姑娘姐姐们好好玩玩。你都这么大了,也该多见识见识了。”
谢殷起身,凑到容衍耳侧:“不然跟我待在一处,还跟块木头似的?”
谢殷言语间有薄薄的酒气,容衍心里再抗拒,耳朵也开始控制不住的被染红。
谢殷说完果然就头也不回的走了,只领走了月儿一个,别的都留在了容衍这里。
姑娘们看着容衍被刚才那人不知用什么逗弄的害了羞,对着清秀的少年兴奋不已,刚想凑上来,容衍瞬间黑了脸色,冷冷的看她们一眼,就好像在看路边衣衫褴褛的乞丐。
姑娘们:“……”小公子变脸真快。
容衍把人悉数都赶了出去,温香软枕的房里只剩了他一个,寂静的好像刚才的热闹都不存在过。
容衍有些颓然的低着头,耳边响起刚才谢殷的话。
“你都这么大了,也该多见识见识了。”
“不然……还跟块木头似的。”
容衍推开房门,廊上偶尔走过美人在怀的锦衣少年,还有胡子拉碴的大叔。一楼大堂里就热闹了,男男女女混在一处,气氛热烈。
容衍倚在二楼走廊的栏杆上,看着大堂里衣衫半露,媚笑软语喂酒的姑娘们出神。
殿下……是要他学这些法子吗?
容衍单是想想那副场景心里就一阵乱跳,下一刻又失落下来。
谢殷领着刚才那姑娘不知去哪了,不过他就算知道也不敢去打扰,他几乎能想到,谢殷这会儿正在做什么……
容衍其实早就知道,殿下那样的人,怎么可能只有他一个呢?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先不说两人本来相识的晚,又因为身份原因不得不绑在一起,偏偏他又这么无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