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直瞌睡遇到枕头,牛马两人高兴的很,连连赞扬:“那是肯定的,人是活的,我们干嘛拦着?”
内城外城的粮食都不多了,能省一个是一个,他们巴不得呢。
章延广被他俩逗笑了,指指武器库的方向:“我的东西,我也要带走。前年9月份回来,我楼里的武器装备都没了,一会我去库里,该拿走的就直接拿走了。对了,车我也要,先来个五十辆吧。”
这么多呐?两人有点肉疼,又得罪不起这位煞星,更惹不起猛虎部队,心想请神容易送神难,满口答应了。
“本来应该带点粮食走,算了,你们也紧巴巴的,我就不要了。”章延广大方地说,往椅背一靠:“走的那天带点路上吃的,没问题吧?”
大头都出去了,小东西就别计较了。
牛马两位连连点头,“瞧你说的,这么见外。延广啊,虽然以后不在一块儿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我们结个战略同盟吧,隔十天半月聚一次,缺人缺东西打个招呼,发现粮食一起上,互相照应,啊?”
章延广痛快地应了,又说:“杏石口吧,老规矩了,十天一次交易会。”
两个老狐狸滔滔不绝的说着,提起杏石口的他思路早已飞远:第一次小白带回来的雷珊死讯令他若干夜晚辗转反复,心比石头还硬。
老天爷保佑,那个女孩子好端端活着,就在不远的地方;几天之后,就能带他回家了。
才几个月,石榴苑在他心里已经是家了,章延广满身轻松。
☆、第 120 章
2023年1月28日, 陕西西安, 秦鼎基地
顺着楼梯走下去,狭窄走廊足有数十米长,两侧是一扇扇简陋铁门,尽头墙壁燃着火把,把人影拉得很长。
“这回倒省事了。”章延广评价,信步走到第一间房间, 透过门上的铁栅栏望进去:一张单人床一套桌椅, 桌上两本杂志,屋角有个马桶。一位四十多岁、裹着棉大衣的男子席地而坐,呆呆盯着天花板。
听到动静,犯人慢慢扭过头, 辨认着访客面目。
孙某,秦文斌手下,参与谋杀章辟疆五十人, 因为是从犯, 被军事法庭判处有期徒刑十年。
“章队!”他连滚带爬地扑到门边,绝望嘶吼:“我给你做牛做马!放我出去吧!”
章延广不带感情的声音传进房间:“好好改造, 重新做人,日子到了就出来了。”
跟在身后的石头和李大嘴忿忿不平:“还不知足?比蒋厨子那会强多了。”
蒋厨子四人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囚室只有草席铺盖, 下雪气温骤降,四人手脚生满冻疮。如果晚来几天,非得出人命不可。
同来的牛市长满口称赞:“延广还是心善, 囚犯也有基本人权嘛。”
监牢共有四十余人,除了沾满鲜血、被处决的苏慕云、秦文斌宋文、孟岚林远诸位首犯,从犯都在这里了,刑期从无期到五年不等。
踏出监狱,呼吸着新鲜空气的章延广放下最后一点心事,黑暗被留在脚下,前方热闹而喧嚣,空气中充满希望的味道。
一辆辆越野车和货车停在各个院落门口,行李、物品被搬上车去,穿行不息的人们满脸笑容。
骆驼像一只真正骆驼似的扛着两只登山包,左臂挂一个流鼻涕男孩,右腿还缒着一个梳辫子小姑娘,不停念叨:“找你奶奶去!找你妈去!”
两个宝宝嗷嗷乱叫,一个比一个能折腾。忽然之间,流鼻涕宝宝被两只有力胳膊举到半空,尖叫声划破天际:“章伯伯!”
章延广掂掂,瓷瓷实实的胖小子,“小骆驼,知道去哪儿吗?”
去哪儿住哪儿?小骆驼根本不关心,只知道跟着爸爸:“不知道,有肉吃就行。”
这话把所有人都逗得哈哈大笑。
白发苍苍的骆驼老娘接过孙子,笑呵呵塞给章延广一个密封的小坛子:“雪里蕻,家里腌的,你尝尝。”
前面是辆货车,几个男人喊着口号,扛起桌椅往车里塞。揣着坛子的章延广愣了愣,笑着说:“放下放下,这有什么可带的?老李,别费劲了。”
领头姓李的是章辟疆下属的下属,前年从内城护卫被贬到外城,成了普通工人。他为老领导忿忿不平,身边只有几十个兄弟,敌不过苏慕云势众,只能忍气吞声活下来。年底黎昊晨偷偷找过去,他们激动极了,除夕当天跟着杀进内城,追随章延广身边,再也不离开了。
姓李的憨厚地挠挠头,“用惯了,留下可惜。”
李大嘴挥着胳膊,嗓门大得很:“别白费劲了,石榴苑拿下一座家居城,桌椅板凳锅碗瓢盆堆满半栋楼,去了随便挑--赶紧扔了吧。”
他们欢呼起来,七手八脚把桌子抬下去。
章延广欣慰地笑,胳膊一伸,抓住一位路过的少年肩膀:“小原子,干嘛去?”
刘苍原忙得很,忙着忽悠胖子老李一起走。可惜后者熟归熟,胆子却小,再加上外城人员变动,他升了一级,算是小组长了,做生不如做熟,更不愿前往陌生地方。
于是刘苍原有点失望,一早就去和老李告别,约好开春来石榴苑玩,现在才回内城。“我搬东西去。”他亲热地站在石头和李大嘴中间,这两人都算他的师傅呢。“都收拾好了。”
章延广四处望望,“你珊姐呢?”
“去墓地了。”刘苍原指指西方角落,“和棠棠一起。”
雷珊正和故友告别。
陶陶~我们要走了~本来说好,我们一起去石榴苑,一起种菜一起养花一起织毛衣,你教我画画,我教你狩猎,高兴了唱唱歌,跳跳舞~
雷珊吸吸鼻子,在那座小别墅度过的快乐时光依稀就在眼前。
陶陶~既然你不愿离开这里,就请你无忧无虑地长眠吧。如果有来生,请你再也不要烦恼,不要担忧,再也不要哭了,请你开开心心的,你笑起来很漂亮。
她把带来的水酒点心摆好,起身双手合十,对着面前一座小小坟墓诚心诚意地拜了拜。
陶陶~等春暖花开,我回来看你。谢谢你。
这里是内城角落,偏僻清净,很少有人来。不远的地方,一排不显眼的墓穴并排而立,前面立着墓碑。
按照牛市长马书记,苏慕云等人罪大恶极,埋在荒郊野地就行了;章延广却说,人死如灯灭,如果父亲还在,也会给他们一块安身之所,到底把他们葬在秦鼎里面。
静静停留一会,雷珊伤感地拍拍并肩而立的方棠肩膀,低声说“走吧。”方棠神情黯然,靠在她肩膀深深叹息。
临别之际,两人朝另一位年轻人点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后者不知什么时候来的,面色憔悴,胡子拉碴,失魂落魄地靠着一棵光秃秃的松树,平时挂在脸上的笑容和勃勃生机仿佛随着墓中女孩子一起埋葬于地底。
离开几步,两人和沉着脸的冯嘉师走个照面,打个招呼。走出很远,雷珊还能听到他的声音:“白锦轩!起立!行了行了,瞧瞧你这点出息!天底下女人多的是,找老胡,让他给你找个对象....”
满载车子一辆辆开出内城,沿着道路驶入内城,一道高大厚重的铁门拦在面前。
牛市长就站在门边,笑眯眯地挥挥手,章延广示意队友停下车,眼瞧着铁门一寸寸敞开。从昨天就开始清场,于是视野里没什么丧尸踪影,道路两侧堆满积雪。
他永远也忘不了十六个月之前的情形,虽然有年博士帮忙,最后一辆车子爆炸之际的烟火依然照亮半个夜空。
兄弟们,跟我走,回家去,章延广眼眶发湿。
其实年博士也很激动,把脑袋探出车窗,有点不舍地望着围观人们:毕竟在这里生活三、四年,如今走了,还是很舍不得的。
他的学生有点忐忑,长吁短叹着:“哎,如果苏慕云老老实实的就好了。”
那样的话,苏睿章辟疆一文一武坐镇秦鼎,苏慕云章延广各司其职,秦鼎就此固若金汤。
可世上哪儿那么多如果?
年博士白他一眼。这位学生跟随多年,19年和他一起被困在杭州,被章延广奔驰千里救回秦鼎,在他心里和儿子没什么区别。
“要不都说,人生若只如初见。”年博士念念叨叨,“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我是不愿意跟着牛马吃饭。”
谁都明白,牛马现在一条心,等章延广走了,能不能压得住士兵、能不能和谐相处、能不能担起秦鼎,谁也不敢打包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