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64)

“嗯。”

沈临给她贴创口贴的时候,说:“今天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

这个问题再次问起,陶然不由得慌了神,然后望着沈临略笑的眼神,淡定地说:“小李说你要去俄罗斯出差。”

“这个小李。”沈临摇摇头,收好医药箱,说:“晚上先不要碰水,厨房的碗我来洗。”

之后发生的事情,陶然后来回想起来都暗觉不可思议,也更觉后悔不已。

吃完晚饭,收拾好厨房,两人先去小区散了几圈,后来回到家里,因为陶然不能碰水,沈临替她洗好脸,两人前后在书房占了一块小区域。

沈临打开笔电办公,因为行程取消,正好俄罗斯那边的客户临时有了别的附加条件,合约细节还得从长计议。

陶然则是翻出考试大纲,按主次敲出复习侧重点。

两人都抱着一台笔电,敲字的声音都很轻。偶尔陶然出门去泡一杯热茶进来。

时间就在无言的默契中一点一点悄然流逝。时间滑过十一点,陶然用托盘装了两杯热茶走进来。

茶香沁润,雾气弥漫。

陶然蹑手蹑脚地放下托盘,托了一杯走到沈临的位置。然后她发现一件很奇妙的事。

沈临靠着抱枕睡着了。

这个萌狗抱枕还是陶然帮他买的,以防他坐久感觉累了可以靠着休息。

陶然走到他面前,安静地看了许久,然后突生一股笑趣。

她弯腰,伏着身体,左手背在身后,右手则是在他面前晃了晃。

没反应。

陶然再次走进些许,她的膝盖险些撞到他的膝盖,好在她反应快及时收住脚。

她后怕地缓缓气,好险,她想。

接着她稳下心神,放轻鼻息,再次抬手在沈临面前晃了晃。

依旧没反应。

还真睡着了。

陶然正要直起身,余光划过沈临脸上的某处。她想起前两天看过的一部电影。

一个大胆的念头直击她的大脑,她咬咬唇,耳朵异常红润。

身体里的小人在放肆叫嚣,“试试吧。”

她握紧拳头,紧紧盯着沈临的脸庞。

他睡着了,睡得这么熟,一时半会应该不会醒过来。

于是陶然再次低伏身体,上半身向前倾。

随着两人脸庞的接近,她能清晰地听见沈临轻微的呼吸声以及自己胸腔处的快速跳跃。

在离沈临脸庞约两厘米的时候,陶然屏住鼻息,而后一咬牙,她轻轻地在沈临的眉眼处碰了碰。

感情最浓烈的时候,亲吻喜欢的人的眼角是最好的一种表达。

此时,这份情感浓烈但也饱含克制。

克制,是陶然终其一生都要去学习的一项内容。

陶然碰了碰,很快直起身,她抬起右手先伸到沈临的面前,在刚才触碰过的地方隔空碰了碰,而后收回来摸了摸自己的唇瓣。

窗外月色幽微,漆黑的夜空像是她心里的某个黑洞。

爱与欲,她在这个人身上永远得不到。

她也只有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趁人之危去碰触他。

陶然捏紧拳头,转身抱起书桌的笔电回了卧室。

过了一会,她抱着一条毛毯再次打开门。

沈临已经坐在沉木书桌前办公,他一脸肃色,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屏幕,眉眼微皱。

此情此景,陶然想到几分钟前的事,她哑然停止前进的步伐。

沈临从屏幕中挪眼看她,“怎么了?”

“哦,”陶然晃晃手里的毛毯,说:“给你送毛毯。”

“是很晚了,”沈临看看她手中的毛毯又转身望向窗外的光景,淡淡地说:“放着吧,然后你先去睡。”

后来寒假过完,新学期开始的第一个礼拜,陶然照常回家,却得知了沈临出国的消息。她以为只是一次平常的出差,他过几天就会回来。

只是这次他出国的时间有些长。

长达四年之久。

*

回忆就此戛然而止,这是最初两年,陶然午夜梦回里反复出现的一个场景。

她第一次大胆地向沈临表达她的情感。

这种耻于口隐于心的禁忌感情,在她懵懂迷茫的年纪,因为一时冲动,她没有过多考虑后果,从而将它暴露在他面前,暴露在空气之中。

她应该将它烂在心里,不该让它有倾诉的机会,更不可能有见到太阳的一天。

它应该是隐秘的。

起初她每时每刻都在懊悔。沈临一直不回消息,爷爷对他出国的事避而不谈,她隐约猜到是不是书房那件事引起的。

这个念头每每一起,她都会觉得荒唐到了极点。

沈临当时睡着了,而爷爷当晚根本不在家,怎么可能知道。

在书房暖黄灯光地投映下,陶然一脸惨白。

荒唐的,从来都不是沈临和爷爷,而是她这个自欺者。

良久,沈临说:“你进来的时候我醒了。”

意外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答案,它只是给陶然心里的存疑拖出来重重鞭打。

她就是个自欺者。

“你当时为什么不睁眼?”陶然问,“如果当时你醒了,一切都会不一样的。”

陶然说到最后,声音越低。

他为什么要装睡?

这个问题问倒了沈临了。

他好一会都没有声响。

过了几分钟,沈临问:“你刚才问我,我这次回来做什么?”

陶然看向他。

沈临声音低而缓:“陶然,当时的你在想什么?”

——

标题和内容提要参考歌曲:《上心》。

第41章 无数白昼:无人像你(2)

出国后回到熟悉的生活,沈临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困顿。事情到底在哪个节点出了差错?思来想去,到底是没个结果。

某个夜里醒来,那时窗外飘落大雪,他的主卧正对落地窗,他睡觉向来不喜欢拉窗帘,百叶窗也很少用到。他醒来便再也睡不着,索性下了床,到了酒屋取了一瓶红酒,回到房间,晃着酒杯对窗打发时间。

半夜,城市的喧嚣沉伏在人类的睡眠中,静谧而温柔。就连白日里冷漠无情的写字楼在大雪与灯光的衬托下,都有了那么一份温情。

这样半夜醒来的次数并不少,白天的忙碌始终换不来困乏的倦意。起初沈临经常睁着眼睛直到天亮,白天又是精神充沛地去公司上班。

一晚好质量的睡眠对当时的他来说,是一件太过奢侈的事情。

让他充分意识到到自己不对劲的时候,是他往来比较亲近的朋友的一个来电。朋友半夜来电就一个方案的最后一个点子跟他讨论。其实方案是团队经过多次打磨,后高层反复开过会议确认下来。

到了最后的关键时刻,讨论这样的问题已经没多大意义。

沈临靠在床头,窗外细光微渗,他闲闲地揉着眉间,笑问:“你以前可是不会因为这种问题专门打电话,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朋友轻笑,打趣道:“你以前这个时候可不会接我电话,也不像你的风格。”

说完,各自顿了会,两人都笑了。

接着朋友惆怅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年纪大了,做点什么事都像在走钢丝。”

朋友以前风流成性,年龄在他那里就是个数字而已,他奉行:人生得意须尽欢。其他都是瞎扯淡。

快活的日子总是短暂,酒肉靡生快速离去,随之而来的是紧凑的生活。这是大多数人不得不面对的一种状态。

沈临不得不正视一个问题,真就是年纪上来的原因?人生而立之年,这也刚过第一年。说年纪大了,未免是自认未老先衰。

又是一个夜里,他照旧睡不着,这次他不再喝酒,换成了包水饺。他很少在夜里做这些并不适合消食的食物。

也可以说他几乎没有吃宵夜的习惯。他饮食向来轻淡,也只留七分饱。带他生活的姨母曾说过,真正理想的饮食,是七、八分饱的状态。她秉承做什么都留两三分的人生准则。

沈临不由得想到一句:“月满则盈,水满则溢。”

然而跟他生活饮食方面不同的是,他在事业上,则是追求满的状态。

思绪絮乱地四处发散,沈临想或许他该去看看姨母了。就在这时,父亲沈之仁难得来了个电话,“你最近怎么样?”

沈临将手机扔在案台上,转身拿了个竹帘抹面粉。父亲没得到回答又问了句。

“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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