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难是放(4)

幽幽夜色,淡黄的路灯下,沈临朝她伸手去,简单干脆地说:“回家。”

他这时的声色较之刚才柔和,明明是一种引人的诱惑。情境不对,也就变了样。

回家?回谁的家?回哪个家?

陶然轻笑:“我们要回的恐怕是不同的家,不顺路。”

沈临微微侧目,司机站在一旁收到讯息,明白这架势一时半会是走不了,很有眼力劲地合上车门,走到一旁的阴暗角落里等待。

沈临收回神,笑着:“陶然,我的耐心有限。”

他就是这样,好的时候对你千百般好,要什么有什么,他甚至温柔得出奇;可有些事情一旦超出他的界限,他又是现在这般,光光是一个笑容就能震到陶然。

陶然也跟着笑,她偏要忤逆他,反道而行,她说:“我上次说得很明白,我长大了。”

还是这句话,自从再次见面。他好几次听到这句说辞。沈临失声而笑,眼神带着审视,像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他的话在耳旁响起,他再次提醒她:“陶然,趁着我还想与你好好讲话,我们好好谈谈。”

她不需要,她喊他一声“小叔”是过去他照顾她,她尊敬他。当下不同,她已经脱离沈家,她这个人和沈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谈什么?”晚风微凉,碎破她的声音。

“我当初要与你好好谈谈,”一股藏了许久的涩意自身体深处踏破而出,“我只想与你说说话,你做的是什么?”

沈临并没有因为她的指责而感到自责,相反,他仍是笑笑的,自然而然地接住她的下文:“然后呢?”

然后呢?他倒是问得事不关己。

她以为上次讲得足够明白。

他装出一副宽容温和的模样,她作出万事皆淡然的态度,同他吃饭谈话,她以为两人都满意,诸事皆大欢喜。

看来还是她太年轻,她在他面前无处遁形。

“沈临,你没资格问这句话。”陶然几乎是咬牙说出这些话:“凭什么这个时候你要求我与你好好谈谈?”

“凭什么?”沈临重复这三个字,似乎在估量这三个字的重量以及它背后的意味。

大约过了一分钟,沈临沉声道:“凭什么?凭你是沈承航的孩子,凭你是沈家的孩子。”

沈承航是个熟悉而陌生的名字。

陶然有一段时间没有想到这个人,以及这个名字。

沈承航这三个字除去父亲的身份,更重要的是这个名字还带着另外一个人。

陶然的母亲——陶敏。

两个名字连在一起,聚成一条清晰的线。可这线不完整,它于半道戛然而止。

陶然至今不太承认一个事实,她的父母全然远离她的生活。

她甚至没能等到母亲说的:“你要给你爸爸和爷爷时间,他们还没学会如何与你相处。”

年少的这句话一直如影随形,到了如今,陶然只想问为什么与自家孩子需要学会相处,为什么同别人家的孩子却不需要。

后来她明白,母亲只是以她的方式在安抚自己罢了。

陶然也不得不承认,她说:“为什么一个不承认我存在的名义上的父亲,反要我承认他?”

沈临眼里拂去笑意,换上严肃:“陶然,注意你说话的态度。”

“你的态度呢?”陶然嗤笑反问,“你要我低伏地跟你讲话,可你呢?因为你是长辈,你就不需要尊重我吗?你没有告知性地离开又回来,没有任何缘由就要我回答你的全部问题。还要装出一副包容沉稳高高在上的样子。沈临,凭什么?我已经不是沈家的孩子,我与你们没有任何关系。”

“是不是你说了不算,你身上留的血说的才算。”沈临寒着声音道,他的耐性已到边缘。

陶然轻笑,她从袖子下伸出手,还没触到拉链,手就被沈临抓住。

“陶然,不要挑战我。”随着这句话,沈临手上的力道随即增加。

陶然不听,她取笑他:“你那天的道貌岸然呢?为什么不再继续装下去?”

他在她面前总是一副温和的模样,总是平易近人的。给人压迫严厉的那套,他总放在外人身上。

但很多时候,他总是沉稳面带微笑同别人笑谈。

她逼出他另一副模样。

陶然还在火上浇油:“沈家爷爷最大,这事他同意了。”

又是沈之仁。

沈临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这个老爷子年轻强势惯了,老了也要子女百般去附和他。

沈临轻笑:“他是他,我是我。在我这里,他说的他同意的都不作数。”

听到这话,陶然手离开冰冷的拉链,沈临的手还抓着她的手腕。她这一动,他也跟着移动。

“可是,”陶然看他,“爷爷应该还没跟你说过,我已经从沈家名上除去名字。”

严格上来说,她真的同沈家没有任何干系。

“你终于舍得说这件事了。”沈临笑着看她,目光冷峻,抓住她往后车座走,打开车门,他并没有前进一步动作,“要自己上去还是?”

不待他说完后半句,这会陶然倒是乖乖地坐到车里。

车里温度比较高,她想了想,就要解开沈临先前强迫她穿上的风衣。

沈临一记眼神如风般扫过来:“你脱试试看。”

总算气到他了。

这些年积累的郁闷之情倒是松懈不少。陶然将拉到一半的拉连重新拉到顶端。

衣服还是那股熟悉的味道,清清冽冽的。

还是陶然记忆中那个叫做“沈临”的人的味道。

——

标题与内容提要参考歌曲《钟无艳》。

第4章 再合再离:似花瓣献枝

沈家在江城,离临城不远,但也不近。

沈临口中的家是他读大学时,沈之仁为他买的一套房子。就在临城大学附近,是一座高档公寓。

这几年随着临城经济飞速发展,房价也水涨船高,临城大学作为临城的唯一一所双一流高校,附近的房价自然也是高得出奇。

当年沈临力排众议,决然不顾沈沈之仁的安排,去读什么医科大学,瞒着家人私自篡改志愿,填了临大的王牌专业——金融学。

先斩后奏,一贯是他的作风。

陶然小时候从父母和爷爷口里听到不少他的趣闻。后来见到了真面,明白他确实也是能够做得出这种事的人。

放在以前,陶然会把他当做仰慕般存在。

这几天经历了他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这下她才深有体会。

她不能接受没有事先通知的作风。

就算这个人是沈临,也丝毫不例外。

司机只将他们送到楼下,沈临低头和他说了几句,司机点点头,一副了然的模样,没一会儿就将车子开走。

沈临走到陶然身边,这时他没了适才强硬的作风,彬彬有礼地做出一副邀请的姿态。

也是,都到了他家楼下,钱包和手机都在他手上,外面大门就是出去也要刷卡,陶然根本没有退路可选。

她看他一眼,缩在风衣领子里,低头往里走。

走的过程中,她稍微留意身后的脚步声,走了几步,发觉不对劲,她并没有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往后看。

沈临还站在原来的位置,丝毫未动。他笑着看她,见她停下来,轻声道:“一开始这么听话就好了。”

口吻很熟悉,像她那天说的“要是当我是陌生同学就好了”。

陶然想说,其实她可以很听话。

是沈临自己没给她这个机会,不过这话她藏在心里。

从前两人关系最亲密的时候她没能将这句话说出去,往后大概也没再什么机会。

他输入密码开了门,按下客厅的开关,漆黑的屋子,一室变得亮堂。

沈临这住处很新,看着刚装修完不久。

他一边给她拿拖鞋,一边解释道:“回来大概会用到,让人重新装修了一番。”

看清屋内景况,陶然瞬然睁大眼,沈临再次露出满意的神情。他欣赏着她眼神中的不可思议,以及欲言又止的模样。

待他欣赏得差不多了,他微伏身体,在她耳边低声问:“喜欢吗?”

陶然别过头对上他含笑的双眼,瞬间她别开脸,选择默不作声。

沈临继续道:“送你的礼物。”

声色低低然,静谧的夜为它增色添彩。犹如一张白纸,着墨几笔,纸上多了几许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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