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御史大夫闻言手指不由自主的一颤，一不留神便把身旁桌案上累叠着的案卷悉数掀翻在地。他赶紧弯下腰去，慌慌张张的捡着。
第9章 夜会清风岗
“太尉觉着，这贺何所说的‘上面’，究竟所指何人呢？”
南木转了头，阴沉沉的目光落在叶莫尘的身上，脸上淡漠的看不出什么情绪来，唯有原本便凌厉的招人眼球的疤痕看上去更可怖了些。
他沉默了片刻，方才冷声应道：“若是丞相心中已有计较，不妨直说，南某实在愚钝，听不懂丞相拐弯抹角的到底是要将脏水泼到谁的身上。”
叶莫尘看着他，墨色的眸子带了些凌厉之色，目光透彻深邃，似乎是要穿透他，凭空看出些什么来。
他与南木对视了好一会儿，方才垂眸抿一口清茶，冷哼一声：“本相说的是谁，太尉心知便好，何必油嘴滑舌，强词夺理。”
南木不屑的嗤了一声，收回视线，看着完全没有了想要继续与叶莫尘争执或者辩解的意思：“既然如此，南某又何必与丞相多费口舌。”
他应当是愤怒极了，撂下这话后转身便走，连看都没看恭恭敬敬的御史台一众臣子，拂了袖子气势汹汹的离开御史台。
走出御史台之后，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马车，这才忍不住笑出声来，眸中闪过几分愉悦之色。
唔，丞相大人佯装生气的模样……蛮可爱的嘛。原本以为装作与丞相不和很是辛苦，现在看来……倒也不错。毕竟如果是真的叫丞相生气，他倒是舍不得的，如今可以借此一睹他气红了脸的可爱模样，实在是稳赚不赔。
南木越想越是喜欢，心情愉悦的放下马车的卷帘，再次笑起来。跟随着他的几个侍卫忍不住偷眼看向车厢内，心中暗附自家太尉大人莫不是气的太过了，怎的都笑起来了。
叶莫尘面若冰霜，将茶杯在桌上重重一磕，杯底撞在梨花木的桌案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宵小奸臣，不过如此！”
御史大夫肉疼的看着那个茶杯，心中暗暗叫苦。这可是他好不容易得来的冰裂纹杯啊！丞相大人你倒是爱惜些啊！
叶莫尘看了一眼御史大夫纠结不舍的表情，心中好笑，面上倒不显山水，只是站起身来，勉强恢复了以往的温和亲切，扬手唤来昭温一同离开御史台，回到自己的府邸里处理公务去。
……
是夜。
叶莫尘站在窗边，看着天边皎洁层层叠叠的云彩围绕着的皎洁的月，轻轻叹了口气，而后双手一撑，飞快的跃到屋檐上。
他与南木私下合作之事，便是连昭温他都没有与其提及过。倒不是不信任他，只是以昭温那愣头青的性格，很多事情不知晓反而是好事。因此今夜他也算是偷偷摸摸的离开府邸，倒也算得上是梁上君子了。
他谨慎的四处望了望，脚下轻功炉火纯青，几下便纵跃离开，快速的向着郊外清风岗走去。
南木正站在清风岗的凉亭处，倚在斗拱角梁旁石砌的廊架边，半束半散的发髻不似以往一丝不苟的凌厉模样，映在朦胧的月色里平添了几分倜傥风流。
叶莫尘走上前来，语气里带了些惊诧：“你怎的穿成这副模样？”他手中的折扇微微一挑，指向南木身上样式浮夸的绣花锦袍。
南木秀眉一挑，伸手从身后拽出个灰黑色的包裹来，看着叶莫尘黑袍素衣的打扮，颇有些无奈：“我不是说要穿的随意些吗？”
“也是，对莫尘来说，这套便是随意时的闲散服饰了吧？”顿了顿，南木自说自话的道，“一国之相，何必这般朴素艰苦，及时行乐便是嘛。”
叶莫尘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南木一身精心搭配的华丽衣裳：“所以，你觉得你穿的——这种衣服，是随意些？”
南木嘻嘻一笑，转身打开手中的包裹，从中取出一套与他身上的样式一般无二的云纹珮襟襦衣来：“早知莫尘不会穿这些衣物来，是以我已然为莫尘准备好了。、
叶莫尘无语道你原本就没知会我要穿这种衣服，却也只好接过南木手中的襦衣，草草的套在身上：“你我这是要去哪里？穿成这副模样？”
“良辰美景，春江花月夜，月下柳梢头，”南木摇了摇脑袋，故意做出一副纨绔子弟风流不羁的模样，“莫尘猜我们是要去哪里?”
叶莫尘早在看到南木的打扮时就有所猜测，此时看到南木挤眉弄眼的模样只觉好笑，忍不住弯了眼，无奈道：“太尉最好是真的有什么精彩的大戏与在下分享，否则在下可不陪您去那胭脂池里荒唐。”
“在下以往在南疆艰苦的很，可从未去过那种红粉骷髅的地方荒唐过，莫尘莫要冤枉我。”南木立即叫屈，看着叶莫尘自己整理好衣衫，又抢着上前去为他束了发带，同样变成半散着的模样，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他拿出两个半脸的人皮面具，
先是为自己贴在脸上，原本刺眼的疤痕消失不见，飞扬的眉眼带了些潇洒恣意，而后又看着叶莫尘的脸庞，犹豫了一下，手中的另一张面具迟迟没有递过去。
叶莫尘见他的眼神里藏着些微妙的不舍，不由得一愣，下意识问道：“怎么？
南木眯眼瞧着他。修长的墨发软软的垂至腰间，眸子里闪着温润的光泽，偏生又是一副清疏雅致的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面貌，在沙漏似的月白色光影下照着淡淡的重影，哪怕只是惊鸿一瞥就让人再怎么也挪不开眼。
“莫尘如此倾城姿色，倒是让我不忍让这面具遮挡了去。”南木看得有些呆了，忍不住道。
叶莫尘闻言脸色一黑，扬手从南木手中将面具抢过贴在脸上。
“太尉大人既是没逛过什么乌七八糟的地方，又在哪里学了这些下流话，”他的目光里带着不善的警告，“便是与哪个女子说说也罢了，莫再随随便便的同我胡言乱语。”
南木委委屈屈的瘪瘪嘴，朝上威武大将军的模样丝毫不见，他开口，似乎还想说上些什么，叶莫尘赶紧抬手打断了他。
这人一向是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若是再说出什么话来，叶莫尘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涵养尽失就在此处与他直接打起来。
“天色已晚，我们若是不快一些，恐怕就赶不上好戏开场了。”
第10章 万花楼里寻春思
这烟花柳巷之地，夜晚倒是热闹的很，几串花灯明晃晃的挂在门口，照着门廊灯火通明好似白昼，隔着好远便传来男男女女嬉笑打闹的浪荡声音，形形色色的脂粉味儿混在一起，烟花色海好不热闹。
叶莫尘少时家教极严，稍长后又接替了父亲的位子，日夜为政务朝堂奔波，对于这种风月场所向来是敬而远之，故而他虽已二十好几的人也未曾踏入过青楼一步。
此刻他脸色有些僵硬，却又不得不做出一副坦然自若的模样，随着南木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叶莫尘虽是带了一副人皮面具，却也依旧是仪表堂堂，再加上天生温润如玉的气质，实在是吸睛的利器。门边几个打扮的花枝招展揽客的小妓见着两人走进，登时眼前一亮。
其中一个肤白貌美的女人不住的往叶莫尘身上蹭着，双手搂住他的臂弯，翘着脚靠在他的身上吐气如兰：“这位小爷此等样貌，若是妾身陪您一夜，便是倒贴也是心甘情愿的。”
叶莫尘眉尖一挑，温和自若的笑笑，折扇一翻挑起这小女子的下巴，不动声色的将她的脸离自己远了些，口中却是调侃道：“温香软玉投怀送抱，在下自然求之不得，又怎么可能让如斯美人儿倒贴。”
小女子咯咯一笑，眸间含情脉脉，半拉半扯的就要把叶莫尘拉走。叶莫尘顺势一揽，搂住她的纤纤细腰，这才阻了她拖走自己的力度，他站在原地，没有要走的意思，只是道：“舍弟还没有找到合适的美人儿呢，我又哪里好独自一人沉浸在温柔乡里”
南木自这女人与叶莫尘拉拉扯扯的时候就已经沉下了脸，此刻见着叶莫尘看向他，怀中搂着那女子很是亲密的样子，顿时无名火起。
他向前两步，毫不留情的将那女人从叶莫尘身上拽开，凉凉道：“这是见到女人便走不动路了？我的，好哥哥。”
他最后几个字颇有些咬牙切齿的味道，让叶莫尘微微一愣，心道来之前丝毫不与他商议他又怎知要做些什么，却也只好故作无奈的对着那小女人笑道：“今日本就是陪着舍弟前来，自然要听他的意思，你我便是来日有缘再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