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不能的大臣们痛苦的捂着心口,有一人是一人都面如菜色。
刚才是不是说什么都能接受了来着……不行还是接受不了啊啊啊!!!
他们今天都看到了什么!!
叶莫尘略有些心虚的望了眼懵懵懂懂的站在原地的南木,心里有些抱歉,然而面上依旧是一副不近人情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拂了袖子转身离开。
……
第二日。
朝上。
今日这朝堂上的气氛格外古怪,少了平常惯有的剑拔弩张的气氛,却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尴尬暧昧,从皇帝到大臣都一水儿的沉默着,便是连个窃窃私语的声音都没有。
那御史大夫苦着脸躬身上前,干巴巴的将御史台前些日子里审查的案件说明清楚,又就着其中的几个疑难之处,提出些中肯的改进建议来。
他原本的的确确准备的充分详实,是打算切实的说服两位大人对这法条改动一二的,然而莫说是其他臣子,连他自己,现如今的注意力都不在这些词句的变动上面……
他现在只想早早的将这长长的一段儿陈词念完,也好赶紧的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去,继续做个闭耳塞听什么都不知道的。
存在感什么的,他现在不想要啊!
南木尴尬的咳了一声,挥挥手让说完话后眼巴巴的看着两人的御史大夫归列。
他过去在那军营之中与一众弟兄拼酒,还未曾说被谁比下去过,是以见到那异国的美酒,也就毫无节制的喝起来。
谁知那酒的后劲儿竟猛烈如斯,他灌下去没多久便不省人事,只胡话疯事儿不受节制的做下去。
昨日里都干了些什么丢人的事儿,他今早上醒来的时候是一概记不得了,只听着一脸古怪的卫野僵硬的复述着,说是他闹了酒疯强吻了丞相,表白不成反被泼了一脸的水,最后在那宴席上逮着人就噼里啪啦的问一大串问题,若是答得不合心意便怒骂训斥,还威胁着要满门抄斩。
吓得一众大臣不敢靠近,生怕太尉大人看见了自己,再拽过去为难一番。
太尉府的人连哄带劝,最终还是太尉自己倒地就睡,才把他又抬回到太尉府里。
南木望着底下一众朝臣小心翼翼的目光,一时间有些欲哭无泪。
这……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他哪里知道自己醉了酒之后能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破事儿!!
他偷瞧了叶莫尘一眼,而后摆出一副正儿八经的模样来,抬脚走到百官中央,向着小皇帝行了大礼。
他直起身子来,一脸的严肃端正:“臣昨夜里误喝了域外的烈酒,把控不住御前失仪,说了做了许多不得体的,还请皇上责罚。”
这话听着是说给小皇帝的,实际上几乎所有人都清楚太尉这是对丞相道歉的意思。
连小皇帝都下意识的望了叶莫尘一眼。
叶莫尘抿了抿嘴,强忍住想要笑出声的想法,做出一副勉强的样子来,微不可查的点点头。
小皇帝会意,低头看向南木,脆生生道:“宴席之上,本就图一个尽兴,又何罪之有?太尉下次注意些便是。”
南木倒也不含糊,干脆利落的站了起来,径直走回到自己的位子上,只回头淡淡的瞥了一眼底下的一众大臣。
这眼神里警告的意思极重,显然是告诫着莫要再添油加醋,就让这事儿这么翻了篇儿就好。
自然也无一大臣敢再说话。
只是自此之后,乡野之间便又多了一种传说。
那从前的南疆战神现在的太尉大人,表面上与丞相大人水火不容,实际上却是心生爱慕,求而不得,只好借着争吵来搏一搏丞相大人的注意哩。
你问为什么?
嗨呀,你可是不知,那年庆功宴上,太尉大人可是当着百官的面儿摆了好大的排场向丞相大人示爱,谁知丞相大人毫不领情,怒骂一顿直接离开,后来太尉大人喝的酩酊大醉,痛哭流涕……
谁说不是呢!吓得匈奴闻风丧胆,也会因为这种事儿哭的像个小孩儿,情呀爱呀的,哎呦喂~
第73章 尾声
自那淮中叛乱轰轰烈烈的开始又悄无声息的结束,已然过去了整整十个年头的光景。
丞相与太尉齐心治国,大楚朝国泰民安,上下一片和谐之景,风调雨顺,连年丰收。
只是这时间愈长,朝野上下惶惶不安之感便愈重,只觉风雨欲来,安宁之日时日无多。
皇帝的年岁日益大了起来,朝政又被丞相和太尉两人全然把持架空着,这一场皇权夺斗生死纷争怕是在所难免。
毕竟丞相与太尉两人平日里极为强势,若是只有一人还有可能由着小皇帝把持朝政,这两人在一起,不管是哪一个让了权都有另外一个一家独大的可能性,又有谁会真的把权力拱手让出。
哪怕是见着小皇帝逐渐的参与了政事,大多数的大臣心中依旧是觉着丞相与太尉恐怕是不会轻易放权,亦是因此而惶惶不安不知应当站在哪一方的队伍。
然而,这场所有人都有所预感将要来临的夺权之战,在小皇帝成人礼的庆典之上,莫名其妙的画上了终止符。
楚朝丞相叶莫尘与太尉南木同时请辞,离开朝堂告老还乡。
年轻的皇帝几乎是立即愣在了当场。
这数十年的时间过去,他也已经从一个淘气还怕黑的小奶娃娃,出落成了玉树临风的少年皇帝,周身的贵气十足,英武潇洒颇有几分干练。
有着叶莫尘手把手的教持,他参政也带着叶莫尘独有的运筹帷幄的儒雅风骨,举手投足之间帝王霸气显露无疑,任是哪个大臣见了也觉着这皇帝堪当大任。
这皇帝其实早便知自家先生有朝一日是要请辞离开的。
饶是如此,他的眼圈儿也不由自主的红了红,虽说眼泪几乎是瞬间便被他自个儿逼了回去,也让身边的人看了个清晰。
“朕尚且年幼,先生何必……”
叶莫尘笑着摇了摇头。
他依旧是那副温润清雅的模样,面容镌刻了几分岁月的痕迹,却只是单单站着,便给人古莽苍凉之间茕茕孑立顶天立地的静默安然。
南木站在他身边。
是个恰到好处的位置姿势,抬眼便能清清楚楚望见叶莫尘的清俊笑颜,又存留着几分周旋的余地,可以在险要时快速的反应过来护着叶莫尘。
他一言不发,只安静的站着,所表达的意思态度明显的很。
——你我的去留,你决定便是,我只要护着你一世安康,便得偿心愿。
叶莫尘道:“陛下如今已是这国家当之无愧的君王了,臣等留下,大概也难再为陛下的黄图霸业添些什么助力。倒不如云游四方,做那闲云野鹤。”
年轻的皇帝微微眨了眨眼睛,强忍住眼眶中的那几分涩意。
权臣当道,幼主式微,他自然也有过疑虑,是不是这两位在他面前做出的不过是假惺惺的表象,是否自己的江山再难夺回。
也有阴暗的声音叫嚣着谁人会不喜皇位,也有些看似忠良的臣子偷跑到他面前,说那丞相和太尉打着谋权篡位的伎俩算盘,让他不能掉以轻心。
他从未信过这些人。
不是不能信,也不是不敢信,而是自先生一身华衣锦服走到他身边唤他“陛下”的那一刻起,他便觉着,这人所说所作的所有事情,都是这冥冥苍天安置好的一切。
那么,接下来的路……大概要他自己走了?
刚刚成年的皇帝郑重的行了大礼,语气里带着几分肃穆,和少许听得不太明晰的不舍:“太尉大人……先生。若是云游四方,走的累了,便随时回这皇宫中来。”
“朕永远在此候着两位,存留着这完完好好国泰民安的天下。”
叶莫尘抬眼看他,眸中带着欣喜慰藉,浅浅淡淡的目光淡泊如斯,偏偏只瞧一眼就能让人整颗心都安宁下来。
明明初见时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团子,如今长得比自己都高了一截儿,年轻蓬勃的朝气一览无余。
“山长水远,陛下,有缘再见。”
南木倒是干脆的多,只潇潇洒洒的冲着年轻的皇帝行了个礼,挑着眉毛对着他做了个口型,一副不甚正经的模样。
有我在,莫尘何必要走路,又哪里有走的累了这一说。
——我抱着就行。
年轻皇帝忍不住笑出来,猛然间想起这成年礼的庆典上还有许多大臣在台下看着,便又赶紧的收了声儿,偷偷的对着太尉大人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