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一众太监宫女只敢诺诺的站在原地，一个个畏畏缩缩的站着，只从目光中能看到几分对他的崇敬来，却是连个应声的都没有。
叶莫尘无奈的笑了笑，也不再多说，只简单的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便走了出去。
原先是他疏忽，只想着先帝已经安置妥当，便是直接忽略了内务府的诸多事项。这次常公公的事也恰恰好提醒了他这些，他自然是连夜换上了那些憨厚老实的太监来照顾小皇帝。
他沿着原路走了一小段距离，谨慎的回了回头，确信那几个小太监已经看不到他了，这才低声吩咐了跟随着他的侍卫几句，然后便褪下身上的华服交给他，只穿了一件暗色的单衣，轻松松的跃到一旁的屋檐上。
他那衣服还是晚宴时穿着的那一件，今夜突如其来的事情实在太多，便是连衣服都没来的及换。叶莫尘将那袍子褪下时，还能闻到其上轻轻浅浅的酒气。
他忽然的便想起南木来，而后哑然失笑，将那衣服放在自家侍卫手里，利落的跃上屋檐，几个挪腾便溜到了皇帝寝殿的窗前，一手撑在窗棱上，另一只手努力的拨弄着窗沿上的铜扣，一双笔直的长腿紧紧的攀附在翘着角的房檐边。
叶莫尘心中暗附，若是方才那几个小太监看着他现在的模样，怕是会吓出病来。
他只捣鼓了几下便将那窗打开，心道自己以后还是应当告提醒南木再为小皇帝加强些守备防卫事项了，然后便轻轻松松的钻了进去。
那窗户离着地面有一大段的距离，叶莫尘双脚将将落在地上，便本能的觉着脖颈处一凉。都是上过战场的人，反应力自然是没的说，他飞快的侧过身，虚虚的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花瓶破碎的剧烈声响响起，青花瓷的尖锐碎片四溅开来。叶莫尘险险的避开后，完全来不及反应，便赶紧冲一把抱住呆愣愣的站在一旁的小皇帝，帮他挡下扑面而来的诸多碎片。
这花瓶自然是小皇帝摔的，他见着一击未重，正是六神无主的时候，便见着那个夜半撬窗的“刺客”冲上前来抱住他。小皇帝吓得连挣扎都忘了，整个身子直愣愣的僵在一起，竖立在原地。
“陛下莫怕，是臣。”
小皇帝咽了口口水，他嗡嗡作响的大脑让他根本反应不过来这位‘刺客’说了些什么，他定了定神，傻站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的消化了叶莫尘说的话。
先，先生？
叶莫尘的声音很低，轻飘飘的让小皇帝一时分不清是真是假。他愣着，直到鼻尖传来一股熟悉的墨香气，这才慢慢的红了眼眶：“先生……”
一个哆哆嗦嗦的尖细声音从殿门外传来：“皇上？”
叶莫尘挑了挑眉。
想来是方才那瓷瓶摔破的声音太响，便是连殿门外的小太监都听到了。
这大殿里实在是有些暗了，只有叶莫尘方才未来得及关上的那扇窗户还透着些月光，能让叶莫尘隐隐约约的看见小皇帝的表情。
小皇帝征询似的看了叶莫尘一眼。
“臣怕陛下已经睡着了，贸然开门惊扰着陛下，”叶莫尘无奈，压低声音悄悄的解释道，“是以就偷偷摸摸的进来了。”
叶莫尘觉着自己从前似乎也没有这么能闹腾，这翻墙的本事大概还是与南木学的——遇到了南木之后，自己也被潜移默化的无法无天了许多。
小皇帝咧开嘴笑了起来。
他的脸颊依旧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上还被咬出了两个深深的牙印来，却是弯着眼睛笑的开心，目光中带了几分踏实和温暖，似乎整颗悬着的心都放了下去。
他抬高了声音，对着门外说道：“不小心碰倒了一个瓶子而已，朕要睡觉，你们不必进来，等到明天再收拾便是。”
他说着话，欢欢喜喜的拉着叶莫尘绕过一片狼藉的碎瓷片，一双眸子在夜里似乎都泛着光。
叶莫尘由着他将自己拉过去，跟着他坐在床前，一手不着痕迹的抹去自己脖颈上因为方才碎瓷片的刮划而泌出的血迹，声音虽然压的很低，也依旧温和如斯：“陛下若是睡不着，当时便应当与臣说的，臣自然会在这里陪着陛下。”
小皇帝有些委屈的瘪了瘪嘴，小声道：“先生不是说，还有许多要紧事要忙吗。朕总不能因为这些事情耽误国家大事。”
叶莫尘的眸子里瞬间闪过一丝欣慰来。他看着小皇帝乖乖的爬上床端端正正的躺好，语气里带了几分释怀：“臣一直都能看的出，陛下必定是一代明君。”
小皇帝眨了眨眼睛。
这话他听着大臣们的恭维听得实在是有些多了，只是自家先生说出这话来——虽然他尚不能明白他说这话的缘由，却也依旧让他感到了由衷的欣喜。
叶莫尘坐在龙床旁的软椅上，单手撑着脑袋看向小皇帝，唇角带了一丝笑意：“陛下放心睡下便是，臣会一直在这里守着陛下的。”
第53章 未破制衡之局，难离皇储之巅
第二日，朝堂上的气氛依旧有些许压抑。
毕竟昨儿晚上不只是皇帝一人受了惊，眼见着皇帝在他们面前险些被刺，这朝堂的局势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扑朔迷离的，又有几个心宽的能真正踏踏实实的睡个安稳觉。
就连南木都几乎一宿未眠，紧急处理着接踵而来的各项事务，发配大批人马前去刺探消息，执行任务。而叶莫尘虽说呆在皇宫里，手上也未闲着，他坐在小皇帝寝宫里的书案旁，通宵批阅着昭温偷偷摸摸送来的文书。
因此这早朝上，几乎所有人都有些萎靡。
叶莫尘强打起精神来，他看似在与南木针锋相对，实则一唱一和皆是在提点诸位大臣注意身份言行，这话语中暗含的底气也让原本惴惴不安的大臣们的心踏实了不少。
南木与叶莫尘昨夜虽只匆匆见了一面，其实也达成了不少共识——便比如说，两人一致认为，两人在朝堂上的这种敌对的关系还是一时半会儿不能随意变更的。
且不提那些个见风使舵的大臣若是知晓他们两人的关系融洽——唔，或许不只是融洽——会做出些什么惊天之举，单单是在朝纲整治便会让他们破费一番脑筋。
便如同现在这样，两人看似是个制衡的局面，那么他们私下里讨论过的事情经过朝堂上有模有样的争执，不仅大臣们更加重视，实施起来也事半功倍。
更何况叶莫尘并不觉得他们在五王爷那里算是彻底暴露了，只单单的凭着仓介的死，五王爷大概也只能猜出他的存在被丞相知晓，至于他们两人的关系，想来还是保留和怀疑的态度。这时他们若是挑明了，反而是让他们处于极不利的地位。
他微微抬了抬眸子，目光浅浅淡淡的瞥向南木，后者正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听着御林军统领滔滔不绝的讲着御林军从昨日起所实行的一系列整合和改动。
叶莫尘抬手打断这位御林军统领，目光直直的看向南木，冰冷的语气里带了几分不屑：“本相却不知，太尉所说的痛定思痛，便就是将分管的兵士们换一换位置？”
这话虽不太客气却是一针见血，看似是在质疑南木实则却是对这御林军统领的提点，同时免除了南木当众抨击自家将领的尴尬——反正丞相与太尉不和已经是路人皆知的事情，也不差多损这一两句。
南木看向叶莫尘的眸子里带了些笑意，面上倒是板着脸，只不轻不重的瞪了那统领一眼：“不过是一套不成熟的方案而已，这几日自会修正完全。”
“那等修正完全再呈交圣颜也不迟，何必此刻拿来丢人现眼。”叶莫尘轻嗤一声，也没过多追究，只很快的将目光转移到昨日那刺客身份的事情上。
他们两人虽依旧维持着水火不容的模样，可皇帝被刺一事刚刚发生，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无论如何也应当联手对外。
在诸位大臣看来，这两人便是互相嫌弃却又强自忍耐着彼此一同追查刺客的来处，这景象自然使得他们坚定了主使不是两人中的任何一个的想法。毕竟这两位大人相互制衡，若是其中一人有哪怕一丝嫌疑，这朝堂也该吵翻了天，无论如何不会是现在这样勉强和好的模样。
早朝持续的时间是平日里的两倍有余。
其主要目的自然是为了安抚人心，在者便也是为日后征讨五王爷打下个铺垫来，毕竟这淮中反叛一事尚未平歇，薛勇这几日已然到达了淮中，与那五王爷会合之后，还不知要闹出多少幺蛾子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