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的两人见薛将军到来,都站起身来,冲着薛勇问好,其中一人恭恭敬敬的走到薛勇身后站定,另一个则好整以暇的坐回到塌上。
“暗使不远千里来到京城,薛某受宠若惊。只是近日里京城不太安生,有失远迎,还望暗使莫要怪罪,”薛勇恭恭敬敬给那人添了茶水,笑道,“薛某幸不辱命,今日早朝上得到平叛元帅一职,不日便会出发。”
带着面具的男人明显早已听说了此事,并无惊讶之意,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道:“薛将军果然雄姿飒爽,不负主上对您的重用赏识。在下此次前来,便是为了给将军带来主子的口谕。”
他这话说完,低头抿了一口茶水,抬眼观察着薛勇的脸色,半晌才开口继续说道:“淮中的事务主子已然准备妥当,便等着将军去领那元帅一职。在下会随同将军左右,与将军一同回到淮中。”
薛勇自然说好。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补充道:“因着丞相不放心南太尉,此次派出的军队中大都是京城驻守的将士,我的亲兵尽数出动。只要把控得当,这军队完全可以成为主上制敌的尖锐匕首。”
男人轻蔑的笑道:“那叶莫尘不过是个毛都没长齐的黄口小儿,南云陇更是个只会打仗的粗人,主上不过是略施小计,他们便自相谋杀起来。那狗皇帝将天下交给这种人,竟然还能安心咽了气。”
薛勇到底心有顾忌,不敢与这人一同口出狂言的辱骂先帝,便只是在一旁陪着笑:“大人所言极是,也只有主上那样神武的盖世英才,才担得起这天下的重任啊。”
男人理所当然的点点头,也不欲与薛勇多费口舌,只是单刀直入的问道:“不知薛将军何日出征?在下身份不便,到时将军将我带到龚大人处,由龚大人送我先行出发,待到半路上再与将军会合。”
“大概明日便可离开,”薛勇回道,“前些时日贺大人被丞相查处,诸位大臣们尚在草木皆兵中,我也难以与那几位大人联络。”
他犹豫了一下,偷眼看了看男人的脸色,补充道:“龚大人素来与太尉交好,而我在明面上依旧是丞相的阵容,太尉与丞相近日来关系紧张,便是在朝廷上都愈发剑拔弩张,这紧要关头,薛某实在是不便与龚大人来往。”
男人嗤笑一声:“那贺何连手下都管不好,竟是叫御史台里的那群草包把信件劫了去,如今也是咎由自取。得亏那叶莫尘蠢得很,以为这是南木做的事,否则毁了主子的大计,便是将贺家满门抄斩也难辞其咎。”
“至于如何联络龚大人,便不劳将军费心,在下一人便可离开。这门外的那些草包暗卫,尚且难不住我。若不是怕被叶莫尘发觉,我早便一刀砍了他们。”
薛勇听着男人略带阴狠的话,鬓角不自觉的留下虚汗,连忙赔笑应是,转眼与后者谈起此次出征的相关事宜来。
两人的声音虽然不大,却很是清晰,叶莫尘与南木侧着耳朵仔细听着,不时的对视一眼,暗暗心惊。
他们的确早就预料过对方的计划应是如此,却没有想到他们的实力竟然可以拿下整个淮中,又有着这么多朝廷重臣相助,一时间有些庆幸他们最初选择了将计就计而非正面相抗。
薛勇两人又谈了几句,那面具人照例提及了些成事后的功名利禄云云,大都是些空口无凭的承诺,却是听得薛勇连连应是,连眼睛都放了光,似乎已然看到了自己光明璀璨的未来。
南木与叶莫尘安安静静的呆在立柜里,听着两人虚伪客套了一阵儿,不过片刻的工夫竟是要称兄道弟了。听着薛勇的意思是让自家的姨娘伺候这位,男人也不推辞,直接应允了,转身从暗道离开。
薛勇对自己的亲卫嘱咐几句,便准备从房里走出。沉闷的关门声响起,拖沓的脚步声愈来愈远,南木谨慎的看了叶莫尘一眼,两人安安静静的呆在原地,连呼吸都小心的屏住。
良久。
薛勇从香案旁站起身来,如释重负的吐出一口气,转身出门,快步走进了移花院的厢房里。
叶莫尘又等了好一会儿,直到所有动静都消失了,方才小心翼翼的推开柜门,与南木一道走出来。南木揉了揉脖子,看着叶莫尘谨慎的模样,轻轻的将柜门拉回原处。
两人飞快的交换了视线。叶莫尘走到一旁,拉开橱柜的柜门,摸到活木板处轻巧的扭了几下,便露出黑漆漆的暗道口来。
南木冲他竖了竖大拇指,率先弯腰钻了进去,叶莫尘紧随其后,两人在暗道中转了几圈,很快便找到了来时的岔路口,原路折回到薛府外。
南木从暗道中走出,一身衣裳染了灰尘,看着有些狼狈,却依旧是意气风发的模样:“这薛府暗道里竟是连一个守卫都没有。”
叶莫尘看他一眼,眉目飞扬,语气依旧平静如斯:“这暗道每夜都有数十位守卫,只是今夜运气颇佳,半数都是我安插的人手。”
南木挑了挑眉毛。能被薛家派去守护暗道的,大都是被薛府信任的心腹之人,叶莫尘竟是能暗中派进去半数有余。
以此类推……其他的朝廷重臣家中,怕是也安插了不少人手吧?勿怪叶莫尘明明对他没有丝毫信任,也决定与他合作,想来也是听到了什么风吹草动。
叶莫尘看他的脸色瞬息万变,心里有些好笑。这人心中所想,怎的总是如此直观的表现在脸上,倒是让人怀疑他是如何当上将军的:“本相向来是相信太尉的,只是朝廷形势瞬息万变,不得不谨慎些。”
南木没想到自己会得到叶莫尘的解释,一时间有些受宠若惊,竟是不自觉的笑出声来,长臂一伸将叶莫尘抱在怀中。“我自然也是相信莫尘的。我们这样,算不算是心意相通了?”
叶莫尘脸色一黑,抬手打掉南木搂在他的脖颈上的胳膊。
第22章 思君不可追
叶莫尘脸色一黑,伸手打掉南木的胳膊:“胡言乱语!”他略微犹豫,而后正了脸色,转头看向南木,严肃道:“南太尉,我并非——”
南木抬手打断他的话,脸上一副哀怨的模样,语气倒是带着笑意:“不过是玩笑话,莫尘何必如此严肃认真。这天都快亮了,你我还是加紧些商量对策罢。”
叶莫尘被他一噎,便也觉着在此时说些煞风景的话有些不妥,于是顺着南木的话道:“薛勇说那细作不远千里来到京师,恐怕这幕后主使也并不在朝中。”
“而且听那口气,应当是对先帝有所怨恨的,”南木挑眉,伸手拿过叶莫尘佩戴在腰间的折扇,煞有介事的扇了扇,“薛勇、龚大人更是前朝老臣,如此看来,能做到的人便少了。”
叶莫尘伸手一扣,将扇子从南木手中夺下,皱眉道:“先帝生性多疑,因此皇亲贵胄大都已不在那人世,唯有——”
两人同时沉默下来。
唯有那五王爷,依旧在江南的封地上。
五王爷有着御笔亲赐的免税条例,又向来是不声不响低调处事的,自小皇帝登基至今,除了歌功颂德之外并无其他异动,是以大多数人都直接将他忽略了过去。
毕竟先帝连稍微有些威胁的朝中大臣都诛灭九族,却对五王爷手下留情,这还不能证明五王爷没有丝毫谋反的能力吗?
“前次自皇宫归来后,我曾去史馆查过五王爷的记录,”过了好一会儿,叶莫尘才开口道,“只有寥寥几笔,语焉不详,还都是些鸡零狗碎的小事情。想来真正有用的事,都已经被抹了去。”
南木啧了一声,摇头晃脑的感叹道:“思君不可追,可念不可归。这先帝,倒还是个情种。”
“这史册也不一定是先帝更改的,”叶莫尘垂眸道,“倘若真是先帝改的,也不知他……到底对五王爷做过些什么事情,连史书都不能书写。”
南木微微一愣,想到先帝那说一不二的狠辣个性,不由得顿了下,半晌回过神来,无奈道:“既是如此,明日莫尘便与我再走一趟?”
他伸出手来,叶莫尘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便见不远处宏伟壮观的皇宫在朝阳下镀着一层金光,几只雀儿腾空飞起,叽叽喳喳的叫着唤醒半座城的百姓。
“皇家内库书阁?”叶莫尘挑起眉毛。这皇室的书阁只允许皇室子弟翻阅,便是连他们两人都不能例外,若是不想打草惊蛇,也确实只能偷偷潜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