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哲的谎话编得很成功,合情合理,搞不清楚这其中复杂关系的高城点点头,没有怀疑。
“时间也不早了,高副营长您开车回去可要小心啊。”袁朗莫名其妙地起身送客,没有一点不自然。
“恩,打扰了。”而高城居然也一脸平静,让吴哲有些错愕。
“喂,这只装甲老虎似乎比以前成熟了很多啊。”待高城走后,吴哲向袁朗道出了自己的疑问。
“除了我和铁头,臭小子从来不让别人抱他的。”吴哲的话,袁朗没有听到。他正低着头独自呢喃。从吴哲的角度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依稀感觉到,他有些失神。
对于高城如此干脆利落地离开,和袁朗如此干脆利落地放人,吴哲很是郁闷。他本以为,会有一场唇枪舌剑的恶战,结果,只是寥寥数句而已。才刚看到硝烟,战斗就结束了,且如此平静,未免太过无趣了些。
高城对朗风,明显不是所谓的战友阶级感情。他看朗风的时候,眼里只有他一人。那种专注,吴哲是懂的。当朗风靠到自己身上时,高城下意识地想把人扶过去。动作是那般自然,丝毫没有察觉,以他和朗风的关系来说,这样的举动,有什么不妥。而这些细微处,正是最见真情的。高城对朗风,无疑是动了情。而这,无论对他自己,还是对朗风,都不是件好事。同性之间的爱情,本就不为社会所接受。而高城的身份,更是不允许这一点。
自己和袁朗,得到了铁路的默许,朗风的承认,所有老A无声的祝福。可自己的父母,现在仍然是反对的。自从爸妈知道了自己和袁朗的事,劝阻未果后,冷战至今,没有一点缓和的迹象。
这事如果放到高城和朗风身上,情况只会更恶劣。军长之子的身份,注定了高城的与众不同。
至于朗风,吴哲并不明确。但就凭他肯让高城送他回来这一点,他对高城,肯定是抱有好感的。
而袁朗,吴哲就更不确定了。
按理来说,袁朗应该不会反对才是。可对于朗风,袁朗究竟抱着怎样的感情,吴哲不懂。
在家,吴哲是独苗一根,在外,他是看上去弱不经风的书生。从来只有人照顾他,没有他照顾人。做哥哥的体验,他没有过。是什么感觉,他不懂。袁朗对朗风的关心,似乎是一种本能。不用经过思考,扎根于潜意识,深深存在。分开六年时间,对此没有造成丝毫影响。
“走什么神呢,你该不会看上人家高城了吧?”袁朗暧昧的笑容和调侃的语气,打断了吴哲的思考。
“胡说!要看上也是朗风看上,关我什么事。”吴哲瞪他一眼,没好气地回嘴。
袁朗难得没有反驳,反而垂下眼眸,微笑不语。
他这反应,到让吴哲措手不及,不禁也沉默下来。
事情会往哪个方向发展,没有人知道。
佳期如梦
“不会有事吧?”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人,他禁不住担心。
身旁的人没有回答,目光牢牢锁住安静的睡颜。
“自从那次起,他就老是生病,伤也一直没好透,不会......”想起前后的种种,他越发担心起来,可话还未说完,就被打断了。
“不会有事的。”身旁的人开口,异常平静,异常坚定。
高城在病房门口站了已经快十分钟,过往的人都狐疑地打量他。
进去,还是不进?
这是个问题。
从早上得到消息,高城的心就再也无法平静。坐立不安,只想立刻来看看他。
可等处理完手上工作,飙车至此,站到了病房门外,手都已经伸出去准备推门了,却突然犹豫起来。
若是以前的高城,定是毫不犹豫地推门进去了。可现在的他,在犹豫。
心被硬生生挖掉一块,经历切肤的痛,人都会成长。
失去了七连的高城,褪去了年少轻狂,换上了沧桑。
三年军校,一年排长,三年连长,一年副营长。一如王团所期待的,高城的人,和他做的事,对得起这八年。
可现在这件呢?
“高城?”
高城正犹豫着准备敲门,身后却突然有人叫他。那个声音,正是困扰他的源头。
“朗风。”
转过身,看见朗风,高城的犹豫,一下子消失了。
白色的病号服不太合身,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显得他有些弱不经风。发青的眼睑,更让他看上去像要随时都会晕倒似的。
“没事吧?”高城连忙过去把人扶住。
“你怎么会来了?”对于高城的出现,朗风很是错愕。而对方关切的眼神,则让他有些好笑,弄得他重病在身似的。
“才两天不见,你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子?”高城小心地扶着人往病房里走。
“我没事。”这下朗风是哭笑不得,高城的举动几乎让他有种自己真的得了重病的错觉。
把自己弄成这样?把自己弄成哪样?
不就前天喝多了酒,伤了胃,被老哥押着进了医院么?多大回事啊。如果不是在和老哥反抗的过程中右手肌肉拉伤,昨天就已经出院了。
“你手怎么了?”察觉到朗风手上的伤,高城皱起了眉。记得前天他把朗风送回家,人还是好好的。可今早突然从王叔那听说,朗风昨天住院了。而现在手上又有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肌肉拉伤。”朗风不明白这么点小伤有什么必要住院,对于医院这地方他可以说是深恶痛绝,一分钟也不想多呆。
“出任务弄的?”高城的眉皱得更深了。
“没,为捍卫个人合法权益做出的伟大牺牲。”朗风没有注意到高城的表情,他毫不在乎地开着玩笑。
高城没说话。
“不休息吗?”高城扶朗风到病床上,见他没有躺下,而是盘腿坐着,奇怪地问。
“我说......”朗风无语地看着高城,“我又没什么事,用不着这么待见我吧?病号待遇也不用劳烦您吧,高副营长。”
言者无心,听者有意。
朗风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已经认可高城,卸下清冷疏离的面具,开玩笑而已。
可高城并不这么想。
他不了解朗风,不知道朗风真正的性格。听到朗风这么说,他浑身不由得一僵。
自己的确没权利干涉朗风的生活,甚至,没有理由。
“不过既然你都来了却什么东西都不带,也不像探病吧?”像是没有察觉到高城的不自然,朗风仰头给了他一个笑脸,笑得不怀好意。
从没见过朗风这样的高城又是一僵。这样的朗风,完全不似往日的清冷,无法掌握的狡黠出现在那双清澈的眼眸中,竟有种致命的诱惑,像个天使般的恶魔。
“附近有家馄饨不错,我们去吃吧。”朗风笑得越发灿烂了。
“可你现在不还在住院吗?”高城好不容易回过神来。他这才知道,原来平时不爱笑的人,笑起来总是特别有吸引力。
“坐牢都可以越狱,何况住院呢?”朗风的回答让高城意识到,自己原先所认识的那个朗风,不过是一个影子罢了。真正的灵魂,现在才开始触及。
卖馄饨的是医院附近路边一家普通的熟食铺,店面不大,到也整齐干净。
“两碗馄饨,紫菜虾皮儿。”走进店里朗风不等人问就开口喊到,明显很熟悉的样子。
“你经常来这?”待坐下,高城一边打量这店一边问。
“呵,第二次。”朗风笑吟吟地开口。
“第二次?”高城的语气明显不相信这答案。
“恩。”朗风只是简单地应了一声。
馄饨上来了,味道的确不错。高城想,若是把店面弄好点,生意准得翻几倍。
“小时候,读书的地方也有这么个馄饨店。”朗风突然开口,目光看着远方,“那时我九岁,算是大病初愈。”
“父母已经离婚了,可还住在一起,天天吵架,为财产的分配。”
“他们一吵架,我哥就带我跑去吃馄饨。”
“卖馄饨的老头人很好,后来,我哥直接带我翘家,就住在馄饨店里。”
“就这么过了五年,老头走了。”
“这儿的味道,和老头当年做的很像。”
朗风说得断断续续,高城耐心地听着,他感受到了那言语间浓得化不开的忧伤。
“呵,本来是想和我哥来,没想到居然先和你一块来了。”朗风收回远眺的目光,重新扬起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