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朋友们兴奋地冲了飞行器。
自动驾驶的飞行器平稳飞升,小朋友们看着透明机舱外的丕托塔斯星生物,兴奋得指指点点起来:“哇,你看,那个的翅膀好大好漂亮啊!”
“诶,那边还有一个小的,是不是是丕托塔斯星生物小宝宝啊?”
“老师老师,”一个小女孩凑过来问阮晓竹,“为什么它们不攻击我们呀?它们的爪子,好大好锋利啊!”
阮晓竹转过头柔声解释道:“那是因为生物园里的叔叔阿姨们已经把它们驯化了呀。”
“驯化是什么意思?”小女孩问道。
“驯化的意思呢就是用惩罚或者奖励的方式来纠正这些丕托塔斯星生物的行为,让它们听我们的话。”
“可是为什么要让它们听我们的话呢?”
“因为人类是所有星际生物中最聪明最高级的。如果我们不驯化这些生物,不让它们听我们的话,那么它们就会伤害我们,因为它们本身是很危险的,又不懂得人类的生存规矩。要是不训练好伤到了人,会很疼的。你怕不怕疼呀?”
“怕疼!”小女孩因为想起不好的经历而皱起了眉,委屈巴巴的。“可是老师,如果我们不去开化它们的星球,不把它们抓回来,不就不用驯化它们了吗?”
“我们不去开化它们的星球,那我们住哪儿呀?没有家住,没有东西吃,多可怜呀。”
小女孩似乎被无家可归,风餐露宿的想象吓到了,眼睛睁得大大的。
阮晓竹继续说道:“我们带它们回来,是因为我们不能将它们全都从宇宙中抹去,因为我们要维护宇宙生态平衡呀。但是小朋友你要记得哦,我们人类才是宇宙至高无上的生物。人类星际移民已经两百多年了,这些经历都太辛苦了,所以我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尽快结束这种辛苦,早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呀。”
看着小女孩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阮晓竹满意地结束了自己的长篇大论,仿佛看到了幼时的自己。
参观的最后一站,是尼洛星生物馆。
尼洛生物馆也许是整个外星生物园里最美的馆,蔚蓝的海水灌注整个场馆,只留出一条高强度复合材料隔出的通道,和两个多世纪以前动物园里的海洋馆很像。尼洛星生物就拖着它们那条长长的银光闪闪的尾巴在馆里慢悠悠地游着,头发如雾一般飘荡在水中。
“哇,它们是美人鱼吗?”小朋友们被尼洛生物的神秘之美惊得目瞪口呆。
阮晓竹扑哧一笑:“小朋友真聪明,尼洛星生物是真的很像美人鱼呢。”
对尼洛星的开化是人类开化星球历史上最轻而易举的一次,因为这些尼洛生物就如同它们的外表一样柔弱而无反抗之力。
只是它们性格倔强无比。
在地球流浪儿们占领了尼洛星后,毫无反抗之力的尼洛星生物陆陆续续以憋气的方式自杀,最后只强行救下了八个。
而当时尼洛星人驯化组组长的的儿子,此刻正站在前方,静静地看着隔离墙内的尼洛星生物在水中悠悠游荡。
作者有话要说:伊比佐是希腊语Ελπ?ζω的音译,意思是“希望”;丕托塔斯是希腊语Πετ?ντα?的音译,意思是“飞翔”; 尼洛诗是腊语Νερ?的音译,意思是“水”。我,坚持写完这篇文吧......
第19章 惊梦
二十五年前的今天,宁景辛五岁,他的父亲宁皓晚带着他来这里看尼洛星生物。
宁皓晚是外星生物园声名显赫的研究人员,年纪轻轻就取得了多项国际研究大奖。可是此刻,这个天之骄子却带着一脸的疲倦和哀伤。
这一年来,他眼睁睁地看着尼洛星被攻破,尼洛星生物成批成批自杀,惨白得透光的尸体静静地漂浮在水面上,像一个个凝滞的魂灵,深深刻在了他的眼里心里;他又看着八个尼洛星生物,在自己手中用冰冷的仪器,超剂量的化学药品和痛入骨髓的可怕方法,被强制救了下来,带着死去的灵魂在活着的身体里生存下去。
这是生物园的命令,宁皓晚没有反抗的能力。
“爸爸,你怎么了?”小宁景辛拉着父亲的手,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只有五岁,还不懂这世事的复杂。
宁皓晚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景辛,你觉得这些尼洛星生物怎么样?”
“它们很漂亮,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小宁景辛答道。
“可是,你觉得它们看上去快乐吗?”宁皓晚问道。
小宁景辛认真地观察着那八个在馆里几乎静止不动的尼洛星生物,它们的双眸毫无生气,就像在生物园里的机器人一样,甚至连机器人都不如,因为机器人起码还会和人类对话,对着人笑,可是这些尼洛星生物,却只是个会眨眨眼,会动一动,会呼出泡泡的低等木偶而已。
小宁景摇摇头,说道:“不快乐。”
“你知道它们为什么不快乐吗?”
“不知道。”
“因为我们人类,抢占了它们的家园。它们没有家了,也没有自由了。它们的心,已经彻彻底底被我们杀死了。”
“可是老师们说,我们人类是宇宙中至高无上的生物,我们开化它们的星球,是为了人类美好幸福的未来;我们将它们带回来驯化是为了维护宇宙生态平衡。老师说这些都是生存所需,是正确的。”小宁景辛回忆着幼儿园老师的教导。
“那你觉得这是正确的吗?”宁皓晚低头看着儿子,“为了自己的生存而不择手段,不给别的生物一点余地,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小宁景辛歪着脑袋思考着,按照老师的意思,他应该说是正确的;可是他看到这些忧伤的尼洛星生物,又觉得它们很可怜。个人思想和教育灌输在小宁景辛的脑子里激烈争吵着,使这个才五岁的孩子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父亲。
宁皓晚没有追问儿子,他也意识到了儿子还太小,不能理解自己的思想,也不能和自己共情。他将目光移回那八个忧伤迷茫的尼洛星生物身上,自责和愧疚深深地刻在他的眉宇间。
尼洛星生物死一般的目光……
漂浮的冰冷的尸体……
粘在鳞片上凝固稠厚的血液……
冰冷刺耳的机器切割声……
汩汩流入尼洛星生物身体里的黑紫色药剂……
尼洛星生物被抢救时撕心裂肺的尖叫……
还有他,宁皓晚最爱的他,在自己怀里逐渐冰冷,连带着,撕裂了宁皓晚的心……
“不对的,这样做是不对的……”宁皓晚喃喃自语,留下了两行泪。
宁景辛抬头看着父亲,不知所措地问道:“爸爸,你怎么哭了……”
而宁皓晚的一声喃喃之语,穿越二十五年的时光,又透过长大成人的宁景辛的口说出。
“不对的,这些都是不对的。”宁景辛望着那些被人类强制繁殖,数量已经增至三十多只的尼洛星生物,回忆中的父亲落寞的身影一阵阵地刺痛着他的神经和心脏,一如父亲自杀身亡时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是他一生的梦魇。
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一天,他在学校又被同学合伙揍了一顿,因为他的父亲宁皓晚做了一些事,一些被这个社会认为伤害到整个种族生存的事。宁景辛的同学已经借着这个原因揍了宁景辛好多年了,还边揍边骂宁景辛“坏种!”
宁景辛当时只有12岁,没长开,身子个子都小小的,根本没办法反抗那么多人。可是他即使被揍了,还是没有哭,只是捂着伤去了自助医疗站。
“不能让爸爸担心。”宁景辛想着,在医疗站涂上了创伤药。
那药见效极快,可是也极痛。小小的宁景辛咬着牙才没疼得叫出声。
这么多年,宁皓晚已经被各式各样的人辱骂折磨得不成人形了,不到四十却已经憔悴得有如七十,这在24世纪简直就是难以置信的事。宁景辛是个懂事的孩子,很心疼父亲,所以从来不让父亲知道自己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的事,即使这都是因为父亲而起。
宁景辛处理完伤口后,装出开开心心的样子回了家,一如过去几年做的那样。
“爸爸,我回来啦!今天又有什么好吃的啊!”宁景辛兴高采烈地推开了门,可是眼前的景象却吓得他脑袋翁的一声响——
宁皓晚躺在地上,面白如纸,目无生气地大大睁着,周外是散落一地的药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