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姜月入内,便神隐在一角,此刻正要偷溜出去的二公主,闻言便是一顿,憨笑地立在原地。
姜月看看这个,瞧瞧那个,一个惯喜欢顶嘴,一个鬼灵精偷奸耍滑,都不是省心的,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捂着胸口顺着气。
还是赢世安出来打得圆场,他一面拉住姜月,一面冲赢淑圆使了个眼色色,示意她们赶紧走。于是,三公主便屁颠屁颠推着二公主出去了,末了还不忘冲姜月做一个鬼脸。
姜月气得直蹬脚,“赢世安,你就惯着吧,将来闯祸了,我看你怎么办?”
“孤的女儿娇纵一些怎么了?”赢世安不满道。
姜月叹了口气,道:“赢世安,她们如今才六岁,就如此顽劣,再这般下去,会嫁不出去的。”
“怎么会,孤的王后,幼时可比两个丫头顽劣多了,这不也嫁得好好的?”赢世安不以为意道。
姜月嗔道:“那怎么能一样?”
赢世安头一歪,反问道:“哦?有何不同?”
姜月扭捏道:“我这是撞了大运,他们能比吗?”
这话听得大为熨帖,赢世安咯咯一笑,柔声道:“王后放心,孤的女儿,不会嫁不出,便是顽劣了些,多陪些嫁妆,我们再多看顾些,总是无妨的。”
姜月被她气笑了,堂堂一国公主,长得也算天姿国色,竟是要靠贴补嫁妆、娘家帮扶才能嫁出去。
见姜月余怒未消,赢世安又道:“每个孩儿天赋不同,两个大的懂事早,学什么都快,自然是省心,可孤却替他们累的慌。做孤的儿女,孤不想他们太过疲累,有孤在,他们当是要开心些才好,因而,孤才纵着两个小的。”
“你这叫什么话,几个丫头便也罢了,肉肉是要继承大统的,你忍心将北魏交给一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
赢世安一笑,摇了摇头,“瞧,你又误解孤了不是,孤只是说,要因地制宜,莫要强求。肉肉和柔柔,约莫是随了我,悟性高不说,还特勤奋,不用特意干涉,也是能成才的。”
说到此处,他意味不明地瞟了姜月一眼,又道:“至于媛媛和圆圆,悟性就差了一些,学不好也不赖她们,你说对吧?”
姜月先是点了点头,而后才反应过来是拐着弯骂她笨呢,当即不干了,握指成拳头,捶打着赢世安的前胸,“说谁笨呢,说谁笨呢?”
赢世安将姜月紧搂在怀,勾唇一笑,道:“好,好好,孤说错了,孤的王后顶顶聪慧,要不怎地找了这天下间最好的夫君。”
姜月眼眸泛着水光,瞟了赢世安一眼,唇角轻翘道:“厚脸皮,就会给自己贴金。”
☆、番外五:老蚌生珠
在安平王登基的第十五个年头,北魏上下国泰民安、风调雨顺,迎来了北魏百年来第一个盛世,史称安平盛世。
彼时,太子赢祯业已十七,在安平王的悉心教导下,在朝堂上已能独当一面,也正因如此,安平王便时不时地撂下挑子,携姜月游山玩水,美其名曰锻炼太子、体察民情。
这一回,两人在南边一山清水秀处,逗留了足足半月余,还没有要回去的意思,而是在一处湖边小屋,过起了隐士的生活。
是日,姜月惬意地窝在湖边的躺椅上,晒着日光浴。忽地,一只蝴蝶自湖面飞了过来,停在姜月挺翘的鼻梁上,洁白的羽翅在阳光下忽闪忽闪,这突如其来的异样,引得姜月鼻腔不适,接连几声咳嗽,将她自浅眠中催醒。
她揉了揉眼睛,慵懒地直起身来,理了理裳服的褶皱,而后便转过头来,向着不远处那炊烟袅袅的木屋走去。
一迈进院子,姜月便瞧见露天的厨房内,赢世安一面掌着火候,一面往大铁锅里放着白生生的面条,而他后侧的案桌上,则有序地摆放着几样刚做好的菜肴,一只炖鸡,一只清蒸鲈鱼,还有几样时令的菜蔬。
一听见脚步声,赢世安便放下手中的活计,笑吟吟地侧过身来,低声道:“刚好可用膳了。”
“嗯。”姜月一面应着,一面凑了过去,看着满目的美食,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哇,夫君好厉害,长的好看的人,果然干啥都行。”言毕,竟是踮起脚尖在赢世安额间亲了一口。
赢世安宠溺地笑了笑,而后让姜月先落了座,再将今日的主食鸡汤面端上了桌,一面殷勤地给姜月盛着面,一面说着家常事,“今日收到祯儿的传书,催我们赶紧回去。”
吸着面条的姜月,赶紧摆了摆手,“不要,我还没玩够,这儿挺好的,我舍不得走。再说了,你不是说要锻炼他,这才多久,他就受不住了?”
赢世安秀眉微蹙,有些为难地说道,“与朝事无关,是珍儿,珍儿出事了。”
姜月将筷子上的面条吸进了嘴里,不解道:“珍儿?不是媛媛和圆圆?”
赢世安抬头望天,叹了口气,“是啊,咱们最省心的女儿出事了,竟是看上了她的先生裴云。”
闻言,姜月啪地一声将面碗重重搁下,“什么?珍儿瞧上裴云?他也就比你小上几岁,都可以当她爹了,他怎么敢引诱我的女儿,真是岂有此理!”
赢世安扁扁嘴,无奈道:“祯儿信上说,是珍儿主动的,裴云是被纠缠的一方。”
姜月抽了抽眼角,“珍儿?她疯了吗?眼力见儿怎么这么浅?见到好看的男人就走不动了?”
赢世安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还不都是随了你,这叫有其母必有其女。”
一听这话,姜月便是一噎,气焰顿时小了下来,只道:“那祯儿可说,如今是何情形?”
“这倒是没说,不过从祯儿的口气来看,怕是有些棘手,今晚收拾收拾,咱们明日便回程。”
山野风光虽好,总归女儿重要,姜月想也没想便点头如捣蒜,只又想起一件事来,忙问道:“回去后,你打算如何办?”
“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见过珍儿、问问裴云的意思再做打算。“说到此处,赢世安低叹一声,笑道:“月儿,这一晃眼,珍儿都到了出嫁的年纪了,看来孤是老了。”
此时的赢世安刚及不惑之年,但因骨相完美,因而比之少时,非但没失颜色,反倒添了几分成熟男子的韵味来。
至于此时此刻,他说出这番话,姜月深知,他是因淑珍的事有感而发,于是回道:“好啦,你说你老,那不等于说我也老了,没有的事,我们啊都还年轻。”
赢世安望着姜月那张虽越来越雍容,却毫无岁月痕迹的脸,有一瞬的失神,仿佛时光在她脸上只带去了青涩,望着望着,他就笑了,“孤的王后,这些年倒是一点也没变,还是那样年轻、貌美!”
姜月给他夹了一块鲜嫩的鱼肚肉到碗里,唇角轻翘道:“那是大王你养的好。”
姜月说这话是发自肺腑的。自安平王登基以来,待姜月,那是当女儿来宠的,不对,比几个女儿那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十几年来,只守着她一人,旁的女子连瞧也不瞧一眼,事事顺着她,哄着她,不让她操心。可以说,除了上朝,其余时候都与她如胶似漆,琴瑟和鸣。更难能可贵地是,这样的好不是一朝一夕,是十几年如一日。
两人一边说着话,一边用着饭,话说得多了,姜月竟是给吃撑了,于是便拖着赢世安的手,往湖边走走,散步消食。
恰此时,夕阳西下,霞光漫天,湖中的碧荷都染上了一层金色,格外地亮眼。此情此景让姜月感到似曾相识,她止不住地喟叹了一声。
走在前面一步的赢世安,闻声顿了顿脚,侧身问道:“怎么?还念着珍儿的事?”
姜月摇了摇头,眨巴这清亮澄澈的眸子,痴痴地望着她,望着望着,她忽而脚跟一抬,倾身向上,在赢世安无措的目光下,蜻蜓点水地印上了一吻,而后凑到他耳边,低低一笑,“只是想起一些旧事。”
赢世安弯眸一笑,“什么旧事?”
姜月有些扭捏地凑到她耳后低语了几句,登时引来赢世安爽朗一笑。
“没有的事,我不是因你轻薄了我,才不理你,我那时候在想,该把你送到哪里去。毕竟,你也知,当时的半月居,并不是那般安全。”
顿了顿,他握着姜月的手,望着她晶亮晶亮的眸子,笑道:“月儿,老实说,你是不是自那次,便看上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