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白的手僵硬了几秒。
很快，便软下来，由着他的动作，变成了十指交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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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南望的车停的不远。
但管理员就在车附近，所以到达停车场后，顾南望直接开门上车，点火。
然后，用眼神示意唐白上车。
两分钟后，车已开出停车场，驶入车道中。
车内没有开音乐，耳朵中捕捉到的，除了彼此的呼吸声外，还有车外的嘈杂声。
唐白胸口发闷。
他觉得自己不能干坐着，应该说些什么。
这会儿坐着，静下来回忆了一下刚才发生的所有。
唐白猛地反应过来，刚才顾南望的态度，不光没有生气，而且表现超棒。
好到他完全抓不准对方的心情到底如何。
也不确定眼下的平静是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唐白不敢去看顾南望的侧脸。
他垂着头，打好草稿的话在喉头上去又下来，最后只闷声道：“对不起。”
“又道歉？”顾南望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到唐白只感觉自己心跳又快了一些。
心底里的那股茫然无措更浓了。
他向来嘴拙，面对着顾南望时候更甚。
唐白浓密的眼睫颤了好几下，嘴角分分合合，始终没有声息。
直等到好几个红灯过去，他才像是找回了说话的能力般：“因为我骗了你，我一直都没有把之前的事情和你说明白。”
“这不很正常么？”顾南望的声音依旧很平静。
“……”唐白渐渐睁大了眼睛。
“我记得你那时候和我接触也不算多，后来重新遇上了，认为我不记得过去的事情，就没有说。再者——”顾南望顿了一下，眉头微拧，似在回忆什么，“那时候的你确实没有现在这么夺目，人都会趋向于将一些不好的过往抛之脑后，这也很正常。”
唐白哑然。
顾南望说的很合情合理，甚至将他的所有动机都解释的很清楚。
如果他顺着对方的话说下去，那么今天的事情会就这么过去。
他说不定可以继续和顾南望维持这种关系，一直这么过下去。
但是不行。
因为事实其实不止这些。
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果他不把话说明白，那么接下来的无数个日子里。
只要顾南望对他好，对他温柔，他就会更深地陷入那种深渊里。
因为他不坦诚。
连自己的爱人，自己喜欢了那么久的人，都欺骗。
车内略显逼仄的空间，使得唐白呼吸有些急促。
随之而来的，是大脑的短暂失去控制，紧接着，情绪也开始翻涌起来。
“不正常，我就是故意的。”
顾南望突然打断了他：“回家再说。”
唐白高昂的情绪因为他这么一句，戛然而止。
顾南望敲了敲方向盘：“我现在在开车。”
言下之意，眼下并非什么适合谈话的时机。
更不适合说什么激动的话。
唐白紧绷的脊背一下子松懈下来。
他靠在椅背上，浓长的眼睫垂下，在眼下留下一道看起来十分憔悴的阴影。
唐白慢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和思绪中，眉宇紧紧凝在一起，并未发觉，整段路程中，顾南望转过头来，看了他很多回。
接下来，车入小区，两人一前一后上了电梯。
再接着，出电梯，开门。
唐白几乎是机械式地做完这些，直到他走到家中，然后“嘭”地合上门。
他的目光很随意看了屋子头一下。
只这一眼，就发觉，这屋子里，哪哪都是顾南望的痕迹。
客厅沙发上的外套，桌上的茶杯，甚至玄关处的鞋。
等等等等，无一不再彰显着对方在这里的存在感。
唐白的手指不由自主蜷缩起来，他的目光徐徐凝结，终于定到了站在前头的男人身上。
顾南望站在他前面，背对着他，在解袖扣。
伤手那一侧的。
他今天为了参加婚礼，穿的很正式。衬衫多少没有休闲服那么宽松，这会儿解开，也是很正常。
唐白看着他，宽肩窄腰，再往下，是结实修长的大.腿。
光一个背影，都让他心动到无以复加。
然后，胸口里的那种胀痛酸涩的感觉再次翻涌起来。
唐白喉结动了一下，努力将脑中乱七八糟的思绪全部摒弃，然后用一种趋向于平静的口吻开口。
“我现在这副样子其实是我故意为之的，我减肥，换名字，甚至动眼睛手术，都是有目的的，这个目的就是因为我想要换一个身份模样靠近你。”
他说话的时候，顾南望慢慢转过身来。
唐白这一次并没有回避顾南望带着力度的眼睛。
或者说，他说了刚才那些话后，接下来的话已经带上了自暴自弃的心理。
“后来酒吧里，卫卓找上我，说你想找个人。他说我很吸引人，说不定能得到你的青睐，那是我第一次庆幸自己做了那样的改变，然后起了要隐瞒下去的想法。再后来，我们之间又发生了很多事情，慢慢变成现在这个状态，我就更加不敢告诉你所有的一切了。
唐白说完这些，猛地后仰，后脑勺就重重砸在墙上，发出很大一声闷响。
但他丝毫没觉得多疼。
“我一直都陷在告诉你和继续隐瞒下去的矛盾中，但最后，我还是选择将这些藏在心底，选择继续瞒着你。因为我害怕，你知道一切之后，就不要我了。”
唐白的目光一直看着顾南望，但眼神是空的。向来水光粼粼的眼瞳里的光也跟着黯淡了下去。
“对不起，”他又说了一次，声音也空荡荡的，“我就是个内心阴暗的魔鬼。”
顾南望脸上没什么表情，眉眼依旧，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的情绪。
唐白心头越发丧气起来，他用力抓了一把自己的头发，垂下眼眸不再看对方：“我骗了你，你如果觉得我恶心，讨厌我，我都接受。毕竟，做了坏事就是要被惩罚的。”
顾南望久久地凝视着唐白。
听到最后一句时，他眼里终于闪过一抹严厉的神色来。
顾南望伸手用力抬起唐白的脸，“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回来呢？”
唐白还是垂着眼不敢看他：“我想过了。如果你不回来，我就这么单身一辈子过下去。”
这句话，之前顾南望听李北景说过。
他当时虽然颇受震动，但主观上觉得对方不过是年轻，受了伤害，所以才会有那种丧气的念头。
却不料，唐白是很认真地抱着这个想法。
顾南望胸腔里一下子涌满了那种又暖又甜的感觉。
满满当当。
然后，在最里头的地方，还藏着一点点酸和痛。
即便，唐白有着很极端的感情观，顾南望却丝毫不感觉到不悦或者厌烦。
“你爱我。”他叹息道。
这是顾南望第一次，没有用“喜欢”，而是用“爱”。
“你这么爱我，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唐白猛地抬起眼，眼里皆是不置信。
顾南望手指摩挲了下他尖瘦的下巴：“而且，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你，也许你大学记忆里，我表现的并非那般友好，但那并不是讨厌。如果我讨厌你，那么毕业时，我在阅览室里打盹，你偷偷进来偷亲我的时候，我肯定会直接打断你，并揍你一顿了。”
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一样，唐白的眼一下子瞪到极致，里头满是惊愕。
“你那时候没睡着？”
“没睡着。”
唐白的脸一下从白转红，变得极快，话都开始不利索了：“我、我那时候以为你……”
顾南望直接接了他的话头：“以为我睡着了，所以才敢偷偷进来偷一个吻，当做是自己这一段无望暗恋的终点。”
见唐白怔怔盯着他，不说话，顾南望便兀自说了下去：“只是没想到，这段感情并没有因为时间而淡化，反而变得越发浓烈，所以你换了专业换了名字甚至努力让自己变得好看讨人喜欢，希望着某一天，喜欢的人回来，看到你，会被吸引，然后发展些什么。”
顾南望的手指往上，轻抚过他丰润的唇瓣：“恭喜你，你梦想成真了。”
唐白的双唇剧烈颤抖起来，眼里的盈盈水光拨动着，几欲要落下来。
他有很多话想说，很多情绪要表达，最后，千言万语，只化成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