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也不产生任何情绪。
直白点儿讲,就像一个......很酷的,机器人。
但是现在,即使离了一段距离还隔着面橱窗,方映桢还是能立刻感受到来自蒋乾整个人的烦躁和戾气。
手机又响起来,方映桢接起:“啊?”
“方你人呢!不是到了吗!”林超喊,“点的奶茶都要凉了!”
“来了。”方映桢挂掉电话,又往橱窗那边看了一眼。
蒋乾依旧一脸不悦,撑着下巴在看窗外。服务员收拾好了被他砸碎的杯子,周围的人也都没再继续看他,坐他对面的男人好像在跟他说着什么。
算了,关自己屁事。
方映桢摇摇头,进了电梯。
“真的很抱歉,我向你道歉,”封越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嘴角很勉强地咧开一点儿,“对不起,我不该揪着那些问题不放的。”
蒋乾垂眼,看着桌底下封越由于紧张而不断在裤子上擦汗的手。
“我电话里说得很明白,”他收回目光看向封越,“对吗?”
封越赔笑,额头冒汗。
在接手蒋乾之前,他只知道蒋乾是个高中生,不满十八岁。
年纪尚小,应该很好对付。
在周末蒋乾连续挂断他的五十一通电话之后,封越不得不找蒋乾舅舅程湛来介入他们之间的沟通。
蒋乾能同意来商场的茶厅见面封越感到很高兴,以为成功了一半。
但他没想到的是,尽管他足够谨慎,蒋乾还是会因为一些和生父有关的提问而突然情绪不稳定,甚至摔掉茶杯。
蒋乾看起来并不是性情暴戾的人,封越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他一会儿,意识到蒋乾的情绪变化并不完全来自于那些问题,还有一部分原因是他。
蒋乾从见面开始就一直处于相对警惕和回避的状态,陌生的环境以及与陌生人的交谈是他情绪崩溃的□□。
封越发现这位委托人抗拒任何陌生关系的介入与沟通。
蒋乾起身告辞,封越看着他从茶厅走了出去之后有些无力地按了一下眉心。
程湛给过他一些有关蒋乾的资料。
父母离异、幼时父亲家暴、曾经自杀以及患有轻微躁郁症。
封越叹了口气。
这个高挑的漂亮少年看起来就像一只傲慢冷漠的狐狸,皮毛下藏了一身的伤,偏还谁也不告诉。
“就这个就这个,”林超伸手把盒子从上面那行柜子上拿下来,递给方映桢,“伦家想要这个好久了......”
方映桢咬着奶茶的吸管,接过盒子看了眼,上面画了个哈雷,周围都是英文,他也看不懂。
“啥啊?”他问林超。
“乐高啊。”林超一脸看傻子似的看着他。
“我还不知道是乐高吗?”方映桢啧了一声,“我问的是这上面写的是个什么!”
“哈雷肥仔嘛,帅不帅帅不帅?”林超很兴奋地说。
“挺帅,”方映桢把盒子拿在手上翻来覆去看了一阵道,“我就知道你肯定得拉我来这儿。”
“还挺了解我。”林超在他肩膀上撞了一下。
“那必须的。”方映桢撞了回去。
结完账,两人往乐高店门外走。
“回吧?”方映桢问。
“回吧。”林超说。
“地铁还是打......”
一句话没说话,方映桢看到蒋乾从楼下晃了上来,叼着烟从另一边一排店铺门口经过,往右边的电影院方向走了。
“先生您好我们这里不能抽烟。”
服务台穿着制服的小姐姐跑到面前。
蒋乾看她一眼,拿掉嘴上燃着的烟,低头想了想,突然把烟揉成一团攥到手里。
“这样,行吗?”蒋乾问。
小姐姐被他的动作吓到了,半天没说出话。
蒋乾转身,进了电影院旁边的消防通道。
通道里没暖气,温度比商场里低一点儿。
蒋乾沿着墙壁坐下来,刚准备点烟,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拉了一把,一个人走了进来。
蒋乾皱眉,抬眼,然后愣了愣。
方映桢干笑着,朝他抬了下手:“真巧啊。”
蒋乾没理,兀自点了烟。
“那什么。”方映桢开口,打破了刚形成的安静。
蒋乾脑袋靠着墙壁,懒洋洋地看他。
“借个火儿,成吗?”方映桢抬起手,指间夹着根烟。
蒋乾盯着眼前的人,盯了大概能有二十多秒,才点了一下头。
方映桢很自来熟地坐到了他对面的地上,蒋乾摸出火机。
哧的一声。
两个人的视线同时落在火机口处冒出来的火苗上。
方映桢刚要把烟凑上去,蒋乾突然噗地一声把火苗给吹灭了。
“你......”方映桢看着他。
其实方映桢想说的是,你丫有病吧。
“不好意思啊。”蒋乾笑着说。
方映桢张了张口没说出话。
又是哧的一声。
这回方映桢连烟都还没凑上去,鼻梁上突然扑来一阵小风。
“......”
真的有病,我确认了。
方映桢想。
他抬眼,看到刚被蒋乾吹灭了第二次的火苗重新燃了起来。
深蓝色的不断跳跃着的火苗映着蒋乾的眼睛。
那里面有方映桢看不懂的笑意。
16
方映桢有一点后悔,后悔多管闲事。
他自己都没搞清楚为什么要跟过来,还以一个蹩脚的借火借口上前搭讪。
日。
方映桢自己也说不清。
也许是亲眼目睹了蒋乾在茶厅里的失态,又看到他神色淡然地用手指头掐烟。
用正常人的姿态做着一系列不正常的事情。
蒋乾走向消防通道的背影,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即将赴死的士兵。
有点悲壮也凄凉。
方映桢觉得他有点可怜,并且毫不怀疑他会顺理成章地干出什么危险的事情。
而此时。
方映桢叼着借蒋乾的打火机两次才点上的烟,靠在对面的墙壁上,不知道该说什么话。
对面的蒋乾始终保持一个姿势坐着,看起来并无兴趣和他说话。
地砖挺冰的,方映桢坐得屁股都疼了。
最终他还是拍了拍裤子起身,看向蒋乾:“你不回学校吗?”
蒋乾沉默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跟自己说话,摇了摇头。
“那我走了?”方映桢说。
蒋乾的眼皮动了一下,突然站起来:“一起。”
从北美到附中,需要坐四站地铁。
这个点儿刚好赶上高峰期,方映桢紧紧拽着拉环,和蒋乾一起被挤在车厢里。
整个车厢就像一个沙丁鱼罐头,他们是里面忍得最辛苦的两条鱼。
过了两站,人稍微少了一点儿,方映桢松了口气,偷偷看了蒋乾一眼。
蒋乾个子比他高,一只手抓着拉环,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
仿佛刚刚在茶厅摔杯子用手指掐烟以及用嘴吹打火机的那个神经病不是他。
方映桢在心里啧了一声。
从他这个角度看蒋乾,能看到蒋乾优越的五官以及修长的脖颈,不得不说,蒋乾确实是个百里挑一的帅哥。
“看什么?”蒋乾突然问。
方映桢吓得眼皮跳了一下:“啊?”
“我刚在玻璃上,”蒋乾面无表情地指了一下两人旁边的车窗,“看到你在看我。”
“......”日。
小型翻车现场。
方映桢也没感到特别不好意思,反正更丢脸的事儿在蒋乾面前都干过了。
“随便看看。”方映桢厚着脸皮说。
蒋乾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17
方映桢和蒋乾一前一后进了教室,平时这会儿教室里应该吵上天了,但今天有老王坐镇,大家都跟鸵鸟似的安分埋头,安静得连个屁都没有。
生活委员付笑笑正挨个到座位上收饭卡和现金准备一块儿拿到食堂去充卡。
方映桢刚把书包放下,一抬头就看到桌上放着的两包粉色小熊饼干。
......
还来?
沈誓偷偷看了眼讲台上坐着的老王,小声地靠过来道:“神秘姐姐又给你送饼干了。”
“你见到她长什么样儿了?”方映桢坐下来也小声问。
“没有啊,我没见过她。”沈誓说。
“那你怎么知道是个女的?”方映桢啧了一声。
“也是。”沈誓点点头,又低头写自己的了。
方映桢把饼干塞回桌子里,拿出该交的作业传给前桌,再由前桌传给收作业的小组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