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叫你鬼叫什么啊!你怎么在我家?”她气急败坏地质问。
“你家?”我没听明白。
“马上从我床上滚下来!马上!”齐蕾声色惧厉。
“你的床?”我更迷惑了。
“哦……”她一脸的狰狞以让人恐怖的速度飞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神秘莫测的笑意,看得我毛骨悚然。她无声无息地滑到我的耳垂,梦呓似地低语,
“纳夕没跟你说吗?我们住在一起啊,每天一起起床、做饭、上班,晚上再一起回来……”
“住在一起……”
这个字眼狠狠挫伤了我的自尊。骗人的吧?怎么可能呢,这也太荒谬了吧?我一下子从床上惊起,
“你的意思是你们在——”那两个字明明已经到了喉头,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了。
齐蕾心知肚明地笑,
“对啊,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们在‘同居’!”
仿佛晴空里的一声炸雷,我被这句不啻晴天霹雳的事实震得脑子一阵发懵:她在说什么啊,到底在说什么啊,我怎么什么也听不见了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骗人的,一定是骗人的。我用力堵上耳朵,瑟缩着往墙角躲去,
“骗人的,全是骗人的……”
“你都亲眼看到了,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你怎么就是不放手呢,他是纳夕不是秦凌!纳夕根本从来就不喜欢你,你还这么死气白赖地缠着他,有意思吗?”
“苏晓安,你还要不要脸啊,回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那副德行!哦,你把秦凌弄丢了,现在又想回来跟我抢纳夕是吧?门儿都没有!你最好给我搞清楚了,纳夕可不是秦凌,纳夕爱的人可是我,不是你苏晓安!”
“哈哈,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吧?告诉你哦,你知道他每天回来跟我都怎么谈论你吗……他说从没见过像你这么厚脸皮的人哪,说什么都信,赶也赶不走,跟只苍蝇似的,哈哈……”
“闭嘴!”我从没想过自己会用这样的语调说话,高亢、尖锐!不光是齐蕾,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
“哈哈……”齐蕾居然歇斯底里地狂笑起来,任眼泪在脸颊肆意,
“你醒醒吧,你以为你每天这么缠着他,给他送汤送水的,他就会很感动,然后和你在一起是不是?你以为他带你回来过夜是因为喜欢你?喜欢你?你一定这么想的是不是?哈哈……简直笑死人了,实话告诉你吧,他只是在可怜你而已,可怜你懂不懂?”
“他身边有多少女孩子你知道吗?他一天要收多少那些向他献殷勤的女孩子的礼物你知道吗?他一周会带几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子回来过夜你又清不清楚?你苏晓安才能排老几啊,连个脚趾头都算不上!”
“你以为这算什么啊!他只是陪你玩玩,只是玩玩而已!玩腻了他自然会回来的……回到我身边……到我身边……永远……你凭什么跟我争他?凭什么,啊?我对他付出了那么多年的感情,我可以容忍他不断的犯错,可以不介意他同时和那么多的女孩子谈恋爱,可以为了他连命都不要!苏晓安,你行吗?你拿什么和我比!看看你自己,干巴巴的一个学生妹,要身材没身材、要脸蛋没脸蛋,你哪样比得上我?只有我才配和他在一起,只有我才配!”
内心仅存的那可怜的一点点尊严,终于也被她践踏怠尽。我捏紧了拳头,拼命压制着潜藏心底的那只恶魔。呼气,吸气,苏晓安,你要冷静!她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你不要理她,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拼命告诉让自己要心平气和,然而,一连串儿肮脏恶毒的漫骂还是如跗骨之蛆般一股脑儿地从她扭曲的嘴唇里蹦出来。
忍不下去了,我毫不犹豫抡起了巴掌,
“啪!”伴随这一声脆响落幕,我却跟着懵了,思维瞬间停滞,脸颊火辣辣地疼,头昏眼花的。对面的齐蕾毫发无伤地斜睨着我,一边揉揉殷红的掌心大笑不止,
“想打我?你居然想打我?气急败坏了?哈哈,也不看看你自己有没有这个命!”
“依香,你干什么?”纳夕猛地推开门冲了进来。
刚刚还嚣张至极的齐蕾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忽地条件反射似地收敛,她的脸色略微苍白,语无伦次着急于撇清自己,
“我,我没干什么啊,我们只是在聊聊,闲聊……”
“闲聊需要动手吗?”纳夕的眼神是冰冷入骨的。
“纳夕,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出去!”纳夕不留情面地别过脸,目光冷冷的。
我后来才知道这是一条致命的导火锁。
齐蕾到嘴的话戛然而止。她慢慢直起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掰过纳夕的身子,那是绝望的咆哮,也是一个女人绝望的乞求,
“出去?这也是我的家啊,凭什么我要出去?就因为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你居然这么对我!”
“这么久以来,你随便玩多少女人,我都装作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你说你只是逢场作戏,不会认真的,我相信了,你知道只要是你说的我都会相信。可是这次,你居然把这个女的带回家,还让她睡我的床!你不是说只是可怜她吗,不是说只是玩玩吗?”
“纳夕你太过分了,你到底想怎样,你还要我忍耐你多久?”
纳夕不动声色地听凭着她的歇斯底里,眼波稍稍流转,微微流泻的神采冷冽到极点,
“哼,既然一直心怀不满,那还勉强做什么?我并没要求过,你大可不必。”
“大可不必?哈哈……你说得倒轻松!我在你身上付出了那么多,你现在说大可不必?怎么,找到了新欢,想把我一脚踢开了?哈哈,就这个小丫头,她自己都还没断奶呢,她养得起你吗?你整天和那些不要脸的□□鬼混,你都还没问过她受不受得了吧?”
我的震惊、不安、失落、伤心都还来不及求证,所有的情绪就已无可躲避地被这忽然剑拔弩张的二人牵引过去。如果,他不是秦凌,那这分明是两个曾经相爱的人啊,怎么转眼即是反目成仇。这会是怎样一种绝望的爱,我不敢想像。抬头瞥一眼纳夕,他的脸上居然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恼怒,反而,是安之若素的,他略略扬起眉,不冷不热地笑,
“这是我和她的事,不劳你费心。”
话音未落,他忽然紧紧握住我手心,挑衅地朝对面的齐蕾举起,那双宽大柔软的手掌在瞬间将我包裹,一种久违了太长太长时间的熟悉而温暖的感觉没有任何预兆地再次破空而来,我的心口忍不住阵阵颤栗,甚至忘却了反抗……
齐蕾的眼珠狠狠瞪圆,泪水骨碌碌地在脸上纵横,她颤抖着大吼,
“纳夕你不要后悔,没我养着你,我看你拿什么逍遥,拿什么去泡妞!你以为你自己是谁啊,离开我你简直就是个废物,什么事也干不了,你最好想清楚!你今天如果走了,就永远也别想回来,永远别指望我再给你一分钱!”
纳夕的脸色沉下来,
“我们走。”
“滚!你们滚得越远越好,有本事就永远都别回来!滚!滚!……”
我不由自主地被他拽着,挣脱不得。耳边传来齐蕾撕心裂肺的呼号,一阵一阵的,令人心悸。身边的纳夕铁青着脸,头也不回,一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样子。
不知道奔出了多久,前面的秦凌始终一言不发,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手也越握越紧,我的手依然牢牢被他箍在掌心,又酸又疼,动弹不得,直到双腿累得再也迈不开,
“我走不动了……”
他置若罔闻,着魔了似地一个劲儿往前赶。脚底的水泡似乎已经磨破,我已经没力气忍耐了,狠狠心使力甩他,可是那只手握得那么紧,我的挣扎无异于蚍蜉撼树,
“放手!你放手啊!”
他总算是停住了。我一屁股摊到了地上,抚着狂跳不息的心口,忍不住上接不接下气着朝他吼,
“你疯啦?”
纳夕安安静静地靠我坐下,忽然幽幽地说,
“苏晓安,我已经无家可归了,以后你可得养我。”
我差点儿没被他噎死,
“你,你以前真是靠她养的?”
纳夕背过身去,只套着黑色背心的身体颀长、骨骼坚硬,
“你说呢?”
“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