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这样失了语似地呆在他身边,本来已经到了喉头的请求全都哽在了那里。纳夕偏过头望着我,
“说啊!”
我回过神来,不觉有些难为情,暗自思量怎么说不会被拒绝,至少,不会被拒绝得很难看。纳夕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见我还是没有下文,终于鬼鬼地撇起了嘴,
“苏晓安,别说我没给你机会啊。我数到三,如果你还不开口的话,我就当你自动放弃了啊?”
我一惊,难以置信地飞速抬头确认,
“你的意思是只要我说了你就答应我?”
纳夕腾出一只手狠狠敲一下我的脑门儿,
“我说你有点得寸进尺吧?我什么时候说一定答应你了?”
我捂着无辜遭殃的脑袋恨恨地盯着他,故意“嗷嗷”地叫得大声,纳夕意犹未尽地对准我的脑门又是一下,
“不过你说说看啊,如果不是很难的话,没准我就答应你了!”
我重新燃起希望,
“当真?”
纳夕好像事不关己地耸耸肩,
“我可没给你什么保证,你先说啊!”
心下一喜,我知道找一个百分百舞伴的目标是八九不离十了,索性将自己的目的和盘托出,
“恩,是这样的,我们学校明天晚上有化妆舞会。我想请你当我的——舞伴。”
“你是说——跳舞?”他瞪大了眼球。
“恩。”
“你会跳吗?”他话锋忽地转向我。
“不,不大会。”我如实相告,心里很不好意思,大三的女生了,连最普通的慢三慢四都跳不利索,确实不是什么值得夸耀的事情。
“我不去!”他别过头,干脆地拒绝。
“什么?”我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脱口而出,
“为什么啊?”
“不为什么。”他的脸色很奇怪地居然有些尴尬。
我不满地嘟哝,
“又不是很难的事,你刚才明明都答应我了。”
他假装没听见,目视前方,不理我。好不容易就要有眉目的事“呼”一下全成了肥皂泡儿,连个理由也不肯说,我忍不住不满,有意讲得很大声,
“小气鬼!说话不算数!骗人!小气鬼!说话不算数!骗人!纳夕说话不算数!”
在我几番轰炸下,纳夕无论如何再也没法装无动于衷了,他的脸上微现愠色,但又不是要发火的那种,那个样子我不大说得出来,然而直觉里发现哪里怪怪的。
“苏晓安,你过分了吧?”
“骗人!”
他终于按捺不住手舞足蹈地狂哮起来,
“哎,苏晓安,我说你又不会跳舞,那我们俩到时候怎么办啊?难不成要在舞池里干晾着啊?”
我不服气地反驳,
“不是还有你嘛!我不会你可以带着我跳呀!你不会那么小气吧,除非你……”我戛然而止,猛然反应过来,一猜到是这个原因的时候,我实在忍不住指着纳夕的鼻子就哈哈大笑起来。
“哦——原来你——哈哈哈哈——”
纳夕一张脸涨得通红,恼怒地狠拍一下我的脑袋,
“我警告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怪怪地瞅着他,故意凑到他耳后,
“不会跳就说不会跳呗!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死要面子——活受罪!”
“咝,我说你——”他示威一样举起了拳头。
“哈哈哈哈!”我笑得快岔气了。
他拿手肘使劲捅我一下,
“那……怎么办啊?”
“什么怎么办?”我脑子没那么快。
“忘得倒快!当然是你的舞会啊。”他不乐意地撇撇嘴。
“恩,应该也不会很难的,你不会跳我还可以找别人的嘛。”我故作轻松。
“哎,好像就明天吧?你这样的恩恩恩找得着人吗?”他上上下下不怀好意地打量我一番,很“好心”地提醒。
那种眼神只要是长眼睛的人,看一眼都能马上判断出他是在戏谑我了。我大窘,忿忿不平地反击道,
“怎么,怎么找不到?我很丑吗,我很丑吗?我那么可爱!想当我舞伴的人一大堆呢!不,不劳你费心!”
路口的红灯亮起,他没有搭腔。然而阴阳怪气地吹个呼哨,舒服地摊在坐垫上,嘴角擎着抹幸灾乐祸的笑意。我不服气地激他,
“哼,亏你还好意思笑我!整天在酒吧里混的人,连舞都不会跳,好像你才比较丢人吧?”
“苏晓安你欠揍啊?”纳夕的脸又红了。
“本来就是!”我继续嘴硬。
“你别逼我啊,小心我真揍你啦!”
“你敢你敢!你要打我,我回去就告诉森怀!”
“切,我还怕他不成。”
“你是不怕呀!可是,如果我在酒吧里拿个大喇叭,说,‘纳夕会打人,打女人!’你说结果会怎样啊?”
他呆立片刻,马上对我的招数不屑一顾地笑了,
“切!有本事你去说啊!反正那都是以后的事了,现在我看谁能帮你!”说着作势举起了手掌。眼看没什么退路了,我急中生智大叫起来,
“纳夕纳夕,绿灯了!绿灯了!快开快开!”
“啊?”果然,他根本没经过脑子反应就直接踩了油门,结果——可想而知!
“苏晓安,你等着!看回去怎么收拾你!”电子眼“卡嚓”一声过后,纳夕咬牙切齿地瞪着我。
“哈哈……”我摸摸被他刚刚突然刹车撞得生疼的后脑勺,很开心地笑了。
12月24日,圣诞夜前夕,化妆舞会如期举行。萧萧总算是不负众望成了当晚最耀眼的公主,风头甚至盖过了我们的系花——想想(那身昂贵到暴的行头为她加了不少分)。而可怜的我,最终却因为没有舞伴,惨不忍睹地沦为化妆舞会上的“板凳常客”。其实事情也没那么糟糕啦,事实上我中途就逃掉了,穿着那件可爱到滑稽的魔女服,一个人晃晃悠悠地逛到了学校的塑胶操场。
这个学校的所有人都在狂欢,我想这时刻一定不会有人留意到我。我心满意足地趴在松软的塑胶地上,从背包里掏出下午买的蛋糕,一根根小心翼翼把那些五颜六色的蜡烛插上,当那些小小的火苗终于在我的眼前轻轻跃动起来时,我忍不住心满意足地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幸福地对自己说,
“苏晓安,生日快乐!”
“哧!哧!”蓝宝石样纯粹的夜空猛然炸开了花,五彩缤纷的烟花在瞬间将刚刚还静谧安详的天幕映衬得一片绚烂,然而比这盛大的烟火更让我震撼和始料未及的,是那个掩映在漫天烟火里正款款向我走来的拈花微笑的男子,我失声,
“卓落……”
从我再次找到秦凌的那刻起,我就再没见过卓落,不打电话、不写信,我在用这样决绝的方式努力尝试着把他从我心上剔除,把那些曾与他相伴同行的、割舍不了的日子一点一滴地慢慢放进回忆里,谁可以义正词严地对这样的爱情指手画脚呢,谁又能说这是因为不爱?我想我们也许正是因为太爱了,所以才会选择离开。
爱是什么……
爱是放手啊,哪怕我们如此深爱,可若相爱的代价是要让他为我背上一生的罪,那我宁愿不爱。我会放手的。
可是卓落,我这么做,你是否可以明白、可以原谅?
在很多很多年以前,我比秦凌更早地和你遇上,是你给了我最初的信任和依恋,也给了我这辈子最刻骨铭心和通彻心扉的爱,这些我想我就算穷尽一生的时间也未必遗忘得掉。
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比秦凌更早。你要相信。
我是如此希望你可以幸福。可我明白那个能够伴你到老的人一定不会是我。
神在天上,睁着眼睛看我们呢……
卓落缓步走到我面前,轻轻张开了双臂,我的泪水一刹那滂沱成河。偎依在那个从少年时代就充盈着淡泊白芷味的怀抱里,我猛然发觉,原来这个身上永远弥漫淡淡药草香的男子,已然褪尽了年少时的清涩,他眼底显露的锋芒再也遮掩不住。
他已经27了。
我挣脱他的怀抱,顾不得擦脸上很丑的泪,
“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卓落很自得地笑,
“从小到大,哪次不是我把你找回来的呀?”
我斜他一眼。卓落宠爱地在我鼻子上一点,
“小傻瓜!你不是刚刚才给妈妈打电话说和同学在学校操场上开生日PARTY的吗?才过了这么一点儿时间就不记得了。你呀!真不知道还要长到多大才不会这么迷迷糊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