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面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齐蕾你能耐啊?你算算就这两个月,你都从天津跑过来几趟了?哎哟,说说,秦凌那小子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啊,把你小样儿迷得七荤八素死心塌地的?说出来听听,哥们也好学学啊?”
我的手抖得厉害,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他接着还说了什么,我全没听见。
萧萧和靖男拎着水果,有说有笑地进来;我背对着她们,动也动不了。萧萧拍拍我,
“嗨!没和你家天人帅哥出去吗?”
我转过头,她“呀”一声,
“晓安,你大姨妈来了吗?肚子又疼了吧?你看你,满脸的汗,嘴唇都青了……”
靖男愣一下,
“啊,是吗?疼得厉害吗?快,我扶你进去,冲杯糖水暖一下肚子……哎,在听电话吗?”一伸手放在耳旁,
“喂?……已经挂了啊!”
“晓安,你没事吧……眼神不太对劲啊?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有什么事儿,跟我们说啊,千万别憋在心里。”
“就是就是,会憋出病来的。”
我回过神来盯着她们,胸口开始撕裂地疼。就这么沿着墙角缓缓蹲下去,想告诉她们我好难受,可最后吐出来的却是,
“我困了……”
蜷在被窝里,清晰的感觉全身冰凉;被子里那么冷,冰得我骨头都是疼的。萧萧她们不放心,说要不要在宿舍陪我。我看见她换了粉红的细肩吊带,露出很好看的锁骨,涂得漂漂亮亮的,心知是准备好了要出去约会的。
于是我勉力微笑,
“我没事儿,估计是着凉了,睡一会儿就好,你们不用管我,忙自己的去吧。”
靖男满是担忧地眨着眼,
“真的没事?外面温度那么高,你还裹着大被子,我真怕你闷坏了。”
我笑了,
“平常没发现你们这么鸡婆啊?走吧走吧,如果因此错过了一段良缘,那我可就万死难赎喽!”
她们被我逗乐了,总算撤了。
屋子里安静下来。
我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乱得跟一锅浆糊:齐蕾,是谁呢?她到底会是怎样的一个人啊?她和秦凌又是怎么认识的?又到底是什么关系呢?看来她是很喜欢秦凌的,那秦凌喜欢她吗?应该不会吧,可如果不是的话,他为什么又和她见面呢?难道他们是朋友?不对啊,有什么朋友是不能让我知道的啊?
整个晚上,我就在床上颠来倒去地想,想得头疼得简直要炸掉。我快要恨死自己了,很多时候,我管不住自己,我对自己的多疑小气无能为力!
唔!
算了,爱怎么着怎么着吧。
怪了,这样一想,我反而很快就睡过去了。
早上眼一睁,我就知道我完了。外面的阳光贼亮贼亮,要命了!已经八点二十!
胡乱擦了几把脸,往嘴里扔块口香糖,我抓起背包就往教室赶。
我说过的,我是个好孩子!我承认我很懒,可是,我不会逃课,一节也不会!
小白的课已讲了一半,黑板上都快写满了。他看见我了,甚至友好地点头;我有些抱歉地笑笑,就这样蓬头垢面的在众目睽睽之下,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所有的人都在看我,好像我是来自火星的不名物体,只是一不小心计算错误,才被扔到了他们面前。
我没空理他们,是,我是好孩子;可是,与他们无关!
我径直走到最后一排靖男的身边坐下。萧萧趴在桌子上睡得正香,口水流了一滩子。
靖男小声地问我,
“给你留的字条看到了吗?”
我一头雾水,
“什么字条啊?”
靖男无可奈何地摇头,
“早该料到的了,你这个粗心马大哈!早上我们起来的时候你还睡着,不忍心吵醒你,就先走了。桌上是给你买的面包和牛奶。不用说,肯定没看见!”
我“哦”一下,无言以对,心里面却暖烘烘的,伸手想抱她,
“男男……”
“别介!”
她赶紧跳到安全距离以外,
“哎哟冻死了!还没嫁人呢!怎么能让你这女人尝了鲜!”
我忍无可忍地笑了。靖男斜眼看我,
“不过你丫够嚣张的啊!放着现成的后门不溜进来,居然大摇大摆从前面招摇过市,够牛X的啊你!”
我恍然大悟地拍一下脑门,
“哦,刚刚忘了。”
靖男哭笑不得。我扫了一眼,没见沈想念,
“想想呢?”
靖男埋头抄笔记,不看我,
“她那小妮子还能没去处啊?你就甭担心了!她的帅哥网友从上海飞过来看她了。她啊,这会儿十有八九正带人家逛南京城呢,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想想是我们宿舍的美女,也是系里公认的“一枝花”。从大一到现在,追过她的男生一个个都跟闹蝗灾时的蝗虫,灭了一只只,站起一拨拨,大有永远没个头的趋势。
平心而论,想想其实人挺好,就是有点小市民气,说通俗点就是俗气。我不讨厌她,但也不太愿意和她亲近,物以类聚嘛,她和我注定了成不了同一种人。
萧萧圆嘟嘟、水灵灵的,有时会耍小孩子脾气,但是很善良,并且毫无心计,是很单纯可爱的苏州女孩。
一个宿舍,最谈得来的该算靖男。靖男是道道地地的南京原住民,据说祖上几代,已经在这里住了百十年了。她是那种极认真,做人做事都相当有原则的女孩子。这一点,也许和她的家世有关,她的爷爷、姥爷、爸爸、叔叔,以及两个表哥都是军人,是名副其实的军人世家。
说心里话,挺喜欢靖男的。她身上有种与身俱来的飒爽与英气。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想,但是,我被她吸引了。
这当口,靖男正斜过身子,轻声说,
“说实话,你今天这么走进来的样子,简直帅得一塌糊涂!真的,那才应该是你苏晓安的风格,满不在乎、傲视一切的!我觉得那个我认识的总是高高地坐在树梢上,表情坏坏的酷女孩又回来了……”
“晓安,我看得出来,你很爱很爱他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顾虑些什么,可是你知道吗?你和大一时相比……变了好多,你都快不是你了……”
我抬起头,认真的望着她。
她停下手里的笔,但依然不朝我看,
“刚才,你就这么冲进来的时候,我猜那一刻,你心里肯定没顾得上他,你眼里毫无顾忌的神采真的很迷人……晓安,我真替你高兴!”
我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了,伸手抱住靖男的胳膊,小心地把脸埋进去,
“靖男,谢谢你……”
这一次,她没有躲开。
我心情异常爽,突然非常想爬树上溜溜。
下课铃一响,我一边往操场赶,一边给游游打电话。大二就要过去一半,这个特立独行的小妖精依然坚持单身。我开始发挥我“三寸不烂之舌”的功效,千方百计地怂恿她谈场惊天动地的恋爱;可小妮子态度坚决得很,一口一个“绝不”,还讽刺我:
“谁要跟你似的,‘为伊消得人憔悴’”——
我装傻,
“哪有!你记错了吧?我昨天刚跑6号楼称来着,108斤,还胖了三斤呢!”
游游在电话里头“嘎嘎嘎嘎”笑得我简直要担心她是否会因此抽过去。
我在梧桐树下站定——它依然那么高,永远从容淡定的模样。那种屹立坚持,简直可以让我生出什么时间、誓言,都是可以亘古不变的错觉。
我告诉游游,
“等我一下!”
然后就“哧溜,哧溜”,敏捷地攀上了树梢。旁边长椅上的小P孩被我震得目瞪口呆,兴奋得只顾一个劲儿拍手,口齿不清的“咯咯”直笑,
“姨姨,姨姨爬上树树了,姨姨棒棒哦!‘
我不失时机冲他扮个鬼脸,一边假装愤怒的抗议,
“小鬼!什么姨姨啊!把我都叫老啦!是姐姐,姐姐啦!”
说完自己也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游游在那边莫名其妙的大声抱怨,
“干什么啊?你在那边鬼笑个什么啊,难听死了!”
我得意地摇晃着脚丫子,一弯腰,顺手把袜子也脱了,
“游游,我现在在树上和你说话呢!”
“是吗?好久没听你说爬树啦!高度咋样啊?”
“恩,SUPER!都可以穿云里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