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回复昨天短信的内容,闻言何长洲看了她一眼,示意她往下说。
他这个样子,乔眠不是很习惯。她有些无奈地遥想,还不如吵架来得直接。何长洲一反往常的静默,让她接下来要说的话变得有些难以启口。
她不自然地又品了口茶,茶香润肺,慌乱的神经这才安分许多。她笑笑,没话找话地问:“感冒有没有好一点?”
何长洲也公事公办,首先是跟她道谢:“昨天麻烦你了。”对她的询问与关心置之不理。
乔眠摇头,一句“不客气”还没说出去,只听何长洲又道:“你有什么事直接说,我待会还有其他事。”
冷漠的态度,淡而陌生的话语,乔眠一时又被怔愣住。
自打两人结婚以来,记忆中何长洲从没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讲话。他说话总是笑着的,后来再怎么生气,也总是话里夹着含着股绅士。
不像现在,泾渭分明。
乔眠由衷地希望,何长洲还是跟她生气的好。
她一时安静,面上看着不知在想什么。
何长洲余光偷觑两眼,不自然地抿口茶,清清嗓子,又有模有样地复述一遍。
游离的思绪暂时回归,乔眠尽量让自己淡定些,她说:“年货清单我看过了,没什么问题。”
何长洲愤愤的:没事你还过来。
心里是这样想,面上却还是疏离的模样,纹丝不动,风平浪静。
乔眠叹气。心想反正已经走到这一步,最难的一步已经跨出去,接下来也就那样,不会再差到哪里去。
思及此,她说:“今年我跟你一起办置年货。”终于把这句话说出来了,乔眠松口气,屏息等何长洲回复。
猜测许久的问题竟然是这么一件简单的事,何长洲不免笑出声:“之前怎么没看你提出来。今年是怎么了?”
他话里带笑,笑容里尽是嘲讽。
乔眠也回以微笑,说:“跟你熟悉熟悉,明年的年货就要我自己一个人置办了。”
她原来要说的话并不是以上的内容,但是她明白,不这么说,何长洲还是会以嘲讽的态度跟她谈话。
她受不了。
果不其然,何长洲轻笑,目光朝她投来,先前的镇定这会换成咬牙切齿,他一字一句:“乔眠,真有你的。”
乔眠没再回。只是主动地给自己续了杯茶。
何长洲如同一个铁拳打在棉花上,轻飘飘地没落在实处。
他憋屈了。
于是:“那就现在走,晚上我还有事。”
家里上了年纪的长辈,好东西见过太多,名酒营养品珍贵药材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可稀罕的,因为不缺。
因此每年到了这个时候,何长洲总要到临城古旧的老街去备置点不同的年货。
何长洲带了乔眠去临城两处最古老的街道。
老街巷子四通八达,乔眠走得晕晕绕绕,半天下来,她腿都走得要麻木了,何长洲依旧精神高昂。
此时他们正从一家古旧的茶叶店出来。乔眠累得不成样,看何长洲视线投过来,她勉强打起精神,笑着说:“接下来还要去哪里?”
何长洲上下打量她,心里过滤一番,于心不忍地说:“买齐了,回去。”
乔眠怕自己拖了他后腿,寻思再三,问:“都买齐了?”
何长洲笑笑地:“怎么,你还想走?”
这个倒是不想。乔眠摇头。
何长洲朝来时的路往回走,说:“那不就得了。”
何长洲之前就有着手备置年货的事,今天不过是准备一些其他稀罕玩意。回了海湾区,何长洲将东西搬上楼,没理睬跟在后面的乔眠。
刚才在老街时,他倒是让乔眠拿了一半的物品,不过都是偏轻的。现在他一个人全部拿走,一些大件的干脆放在后备箱。一时之间,乔眠两手空空地跟在他后面,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何长洲将物品搬到客厅,分门别类好。过了会时间,两手闲下来回头一看,见乔眠还呆在屋里,皱皱眉,清清冷冷地说:“你还有事?”
倒也没什么事。乔眠保持安静。
何长洲继续皱眉,有些不悦,说:“我待会还有工作,你先回去。”
见他就要赶人,急忙之中,乔眠抓住一根稻草,问:“除夕那天,我们怎么回去?”
这人真有意思,考虑事情从来不会拐弯抹角。何长洲心里冷笑,面上也不含糊,说:“这事啊。”
他点到即止,做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似乎真的被这个问题难住了。
不出所料,离得只有几步远的乔眠变得有些焦灼。
她大概是怕,自己会跟她说到时一前一后回家。或者不与她逢场作戏。这么延申地往后想,何长洲再次感到憋屈与愤懑。
他及时打住往下想,反问:“你想怎么办?”
问题被反抛,乔眠一时无话。半晌见何长洲仍旧盯着自己,等待回答。她这才将想好的答案全盘托出:“当然是一起回去。”
好个当然,何长洲牵强地扯着一丝笑,问:“还有其他要注意的事吗?”
这个意思是答应跟自己一同回去?乔眠没看出何长洲更深含义里的心思,只是顺着往下走:“回家时,我们要跟平常一样,你也知道,不能让父母看出异样。”
听到这含含糊糊的话,何长洲真是一口老血卡在喉咙,他觉得现在不把乔眠轰出去,他怕是要吐血而亡。
所以他靠近乔眠,而后按住她的双肩,转身,往门口推,将她送出门:“我知道,我明白,乔眠,你放心,你担心的情况一个都不会出现,我会陪你演好这场戏。”
说完也不等乔眠回应,砰的一声就把门关上。
望着眼前紧闭的房门,乔眠呆呆地想:这是被赶出门了?
*
因此到了除夕回赵荔处,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何长洲真就像变了个人,在赵荔面前,同乔眠有说有笑的,说到开心处,还会揽着她的肩,笑着问她:“是吧?”
什么是吧?乔眠不在状态,她一心思思量着何长洲反常得出奇的态度,根本没注意听他们的谈话。在何长洲满满的笑意下,只能点点头,说:“是的。”
赵荔在一旁笑着合不拢嘴,说:“乔眠啊,你就该听我的。”说着从身后拿出两个符,说:“这是我前段时间求的,专门为你们求的。今年我就等着抱外孙了。”
合着讲着讲着还是回到孩子的话题上,乔眠一时有些冷场,身旁的何长洲揉揉她的肩膀,同赵荔笑着说:“妈,我们是在考虑,但您也知道,”他转脸看看乔眠,说:“这生孩子,必须要从头开始计划,不是说生就生。您说是吧。”
赵荔也同他笑:“那是自然,”说着她又多讲了几句,“不过,这计划不是口头上说说而已,得放到实处上。”
何长洲还是笑,笑得眼尾弯弯,“妈,你放心。”
安抚完赵荔,晚上回房睡觉的时候,何长洲刚从浴室出来,被赵荔叫走的乔眠这厢才开门进来。
脸色不是很好看,大约是在赵荔那里又碰壁了。
何长洲当作没看到,一边擦头发,一边拿被子铺沙发。
今晚他还真就得睡沙发。
乔眠看他乐此不疲地铺临时床,偶尔还哼着歌,就气不打一处来。
待何长洲铺好临时床,她三两步走到他面前,问:“妈叫我们今年生孩子。”
“哦。”何长洲很平淡,说:“那你就生呗。”
生生生,离婚了还怎么生,乔眠一时更气:“何长洲,我没跟你开玩笑。”
“那就不生。”何长洲笑着看她:“我也没跟你开玩笑。”
“那你跟妈说什么商量,我们现在这个情况商量什么?”
何长洲擦头发的动作一顿,说:“不用商量。”
乔眠不解:“你什么意思?”
何长洲装聋作哑:“就你认为的那个意思。”
乔眠很不喜欢打哑谜的谈话,她向来直接,眼下她也顾不得要同何长洲缓解关系了,干脆破罐子破摔:“何长洲,你不用这么说话,直接点。”
那头何长洲将毛巾叠好往边上一放。听到乔眠这话,面色一沉,也没了适才的嬉笑脸,说:“妈要是在逼你生,你干脆跟她实话实说。”
这还是解决问题的态度吗?乔眠快爆发了:“何长洲,我在跟你好好说话,你能不能认真对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