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好像你是什么老东西似的。”
“虽然本座比你年长了不少,故意喊我老东西可太失礼了……叫一声前辈,本座就把你放出来。”
“这雾是你搞的鬼?!”
“此地湿冷阴邪,于修行不利,给你腾出个清净地儿,也趁机冷静冷静。”那女子明明是在欺负海拉这个冥界之主,却一点也没觉得理亏,甚至语气还有点骄傲。
“……你怎么会控制这里的雾?”
“这算什么?”女子笑了笑,“我呼风唤雨的时候,你这小丫头都没出生呢……唔,你若叫我一声好姐姐,我就教你怎么破这个迷雾阵,让你早点出来。”
被人在自己地盘上打脸的感觉非常不好,海拉又年轻气盛,听了这番话,对那女子是更加倍的不服气。
“用不着你这老东西假惺惺的当好人,我自己也出得来!”
“行吧。”女子也没为“老东西”这个称呼生气,“你既然坚持,我也不打击你了。真要是出不来,你叫声好姐姐,也来得及。”
“做梦!”
但是没人回答她了,对方似乎已经离开此地,不知道游荡去了哪里。
半路里突然杀出这么个能力棘手的神秘人,说不着急都是假的,海拉本来就对意外充满警惕,更别说对方已经朝她出了手,她怎么可能不多想?
当初奥丁把她流放到冥界时,这里还是一片混乱的无主之地,虽然是收纳亡魂的地方,却有许多魂魄消散在争夺政权的内乱中,留存下来的多是战士,谁也不服谁,以海拉的武力,将冥界整合起来花费不了多少力气,但想抓稳政权,却用了她很多时间,她绝对不会让冥界被这个不速之客夺走。
她并不精通魔法,所有的天赋几乎都点在战场上,她在战斗中的直觉总是令阿斯加德军出奇制胜,所以海拉虽然置身于法阵中,却并不十分担心自己的现状,她觉得自己肯定很快就能出去。
海拉的能力相当于阿斯加德的武器库,她精通各种兵器,也能随时调用,这一点就算她被奥丁放逐到冥界也未受影响,因此她向四面八方甩出金属的短刃,通过它们反馈的声音辨别自己现在的方位以及可行进的路线。
很快,她就确定了一个方向,信心满满地向那边走去,然后——
“噗通!”
冰凉的河水顿时把海拉淹了个彻底,如果不是头发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她的头发可能都要被冻得炸起来。
“该死!”
浮上来以后,海拉气急败坏地骂了一声,但对于自己的处境没有丝毫的办法——她连上岸的着力点都找不到。
“我布下的阵,可不是你这小丫头轻易能破的。”
那声音靠得极近,清晰地让人没法忽略里面的得意。
“等我出去,你就死定了!!!”
“哎呀,真是怕死我了。”
有什么东西在海拉头顶敲了一下,力道很轻,她却下意识地缩了下脖子。
“你这样吓唬我,我岂不是更不能让你出来?”那声音轻飘飘地带着笑意,“不然,干脆就把你关在这里困上千万年,你的地盘,我就勉为其难地帮你照顾一下。”
“你敢?!”
“哈哈哈……本座既已囚你于此,又有何不敢?你若趁早说些好话,也就不必再在水里泡着了。”那声音听着甚是轻佻,“快,叫声好姐姐。”
“滚!”
叫是不可能叫的,如果在这儿服了她,海拉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她宁愿一直在水里泡着,也不可能叫什么好姐姐。
想想都肉麻得要死。
或许是因为不速之客已经玩够了,也可能是她终于良心发现,最后海拉还是被她放了出来——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从迷雾阵里出来,海拉就看到女子横躺在一团云上打盹儿,一只手支起来撑住脑袋,另一只手则搭在起伏的腰线上,修长双腿微微曲着,看起来格外慵懒放松。
对方这明摆着不把她放眼里的姿态完全将海拉心头恶气点燃了,她也不顾自己刚从河里出来冻得浑身僵硬,亮出两柄短刃就向女子掷去,目标就是那颗漂亮的脑袋。
那女子闭着眼睛似乎已经睡熟,对那两柄短刃毫无所觉,刀刃破风发出令人心颤的嗡鸣,眼看就要到她面门,她还没有什么反应,那团云却像长了眼睛一样带着主人向后撤去,顷刻间飘出去老远。
海拉一击不中,也并没气馁,转手又是几十柄短刃丢出去,每一柄都直击要害,破风声一时不绝于耳,即便不把对方捅成渔网,起码也能逼她起身。
果不其然,这一通攻势发出来,女子也不躺了,她一挺身便从云团上跳起来,只是并未躲避攻击,竟直直穿过面前的刀光剑影朝海拉冲来。那些黑色的利刃偶尔擦过她皮肤,也只是发出金属碰撞的叮当声,丝毫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如此异样的情况,终于让海拉觉得自己处境不妙,她收手准备撤退,然而刚转了个身就被拧住手臂,竟然一步也跑不动了。
“小姑娘家家的,脾气这么坏?”女子撩了一把海拉冻得成了冰条的长发,一息之间就让它们恢复了干爽,温热干燥的发丝贴在颈后,温差让海拉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
“都是你先找的麻烦!”海拉挣扎了一下,回头恨恨地瞪着女子。
“我不过是路过此地,想歇歇脚,要不是你的守卫发疯,我也不想同他一般见识。”女子神情淡然,压着海拉的肩膀似乎没有花费她什么力气,即便海拉觉得自己已经挣扎得很努力了。
“那你现在想怎么样?!”
实力悬殊的情况下,也由不得海拉不低头了,她并不想被别人看见自己这个狼狈的样子,只希望对方能快点放开她。
“我仅仅在这儿借住一阵,你我井水不犯河水,等我住够了,自然离去。”
海拉别无他法,只能和这个说话很客气但却把她手臂压得动弹不得的女子达成协议,最后目送她扬长而去。
那时的协议通常都是口头约定,算不算数都靠自觉,海拉还没来得及先毁约,就在当晚再次见到了身着绿袍的不速之客。
“你又来干什么?”
“本座这才是第一次拜访这座宫殿,算不得【又】。”
女子坐在餐桌旁,虽然神情放松,一只手还支着下巴,背脊却始终呈一条直线,可以看出她有良好的教养。
“……”
海拉翻了个白眼,懒得和这个不速之客斗嘴,拉开椅子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
这时海拉的侍从送来一碟黑乎乎甚至有点发蓝的面条,他动作十分迟缓,就像一个十年没保养过的木偶,每走一步都要用别人三倍甚至更多的时间。等他走到桌边,把盘子放在桌上的时候,面条的卖相就更惨不忍睹了。
“……你就吃这种东西?”女子露出一脸嫌弃。
“要你管。”海拉冷哼。
女子摇了摇头,大袖往桌上一扫,顿时扫出一桌热腾腾的菜肴,即便不是什么山珍海味,也比海拉盘子里的东西看起来让人有食欲。
“本也是我无聊,想过来蹭顿饭,顺带着喝两杯,但你这儿的菜实在下不去口,还是蹭我的吧。”
她一抖手,手里就多了两个婴儿拳头大的酒盅,另一只手里拎着个酒壶,这两样东西在埃琉德尼尔宫这样冰寒彻骨的地方竟然还嘶嘶地冒着凉气,也不知是什么材质。
对方那宛如看着饥荒儿童的慈爱目光让海拉心头恶寒,她连忙低下头扒拉了一口盘子里的黑色面条,不打算做出回应。
女子看海拉不作声,倒也没强求,手里拿着一柄小刀割下一块炙羊肉,浓郁的肉香顿时在餐桌上漫开,她慢条斯理地用小刀叉着羊肉咬了一口,又抿了一口泛着凉气的酒,发出满足的喟叹。
闻着肉香,海拉都有点咽不下去自己嘴里的面——海姆冥界物产匮乏,最拿得出手的可能就是矿产和冰雕,但食物实在是少得可怜,厨子的手艺也只是堪堪能用,“饿”虽然是她最喜欢的食物,但也只是比较之下最好的选择。
换言之,自从被流放到这里,海拉就再也没吃过像样的东西。
可是她也实在拉不下脸和对方共享食物,尤其是她刚才还拒绝过,再改变主意岂不是打脸?
她埋着头,内心十分挣扎,坐在她旁边的人一边不紧不慢地吃肉喝酒,一边勾起嘴角看她纠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