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番外(51)

……

卞有离走在令华殿外院廊间,脑海里想到师兄那一句笃定的“当然可以”,终于松了一口气。

心结既消,他和师兄许久不见,自然说了很多话,但只有这句话,是卞有离最为在意的。卞有离知道师兄从不说无把握的话,因此他得到这句肯定后,心里总算有了个落在实处的盼头。

即使,就现在来看,这盼头还渺茫得很。

夜里真的很冷,卞有离走在路上,突然想到之前自己坐在假山上时,阮羲拿来的那件狐裘。

还是那个衣裳暖和,应该一并带出来的,卞有离这般想着,紧了紧衣襟。四处逡巡片刻后,他从附近挑了一条离宫外最近的路,很快消失不见。

夜风席卷而过,落叶飘远,一片空旷,仿佛从未有人驻足。

“王上?”元禾惊异地看着床上的人,看上去十分不理解,“您不是醉了吗?”

虽然阮羲以前几乎没有喝醉的时候,但在令华殿喝醉却是有前例可循,因此元禾顺理成章地以为,这次也是如此。

谁知竟然不是这样。

阮羲用手支着身子坐起来,然后品味了一下元禾这个问句,觉得有些可笑。

醉?空无一人的宫殿里,他怎会轻易失了警惕,任由自己喝醉?大约只是心里想醉,才在某个时候让恍惚的心神卸去防备罢了。

阮羲闭上眼,微微摇了摇头:“孤是有点醉了,但也不至于不省人事。”

那刚才怎么睡着了的呢,还拉住卞将军不放手?元禾似懂非懂地听他说着,很是疑惑,但又本能地知道不能问。纠结了一下,她忽然想起来自己的职责,连忙问道:“王上头疼否?可要奴婢去拿醒酒汤,或者传理药院的人来看看?”

“不必,你只给孤倒杯水拿过来。将军出门了吗?”

“是,将军刚出去不久,瞧着好像是往宫外去了。”元禾依言倒了杯水递到阮羲手里,然后退后几步回答了他的问话。

阮羲知道,若没有七八分的把握,元禾一般不会说出“好像如何如何”这种话。既然她说了,那么八|九不离十,卞有离应该是出去了。

刚回来,又出去了?

还是去见洛风吗?

阮羲拿着杯子,并没有喝,只是垂下眸很无聊似的注视着它,声音里听不出波澜:“嗯,孤知道了。你出宫一趟,可见到太傅了?”

元禾点头:“见到了,太傅说,江大人一切安好,请王上不必挂心。”

太傅说?

“所以,”阮羲从这句话里听出了不对劲,皱眉道,“你没有见到江延?”

元禾为难地低下头:“太傅说江大人在休息,不许任何人进房间,奴婢不敢造次。”

“……算了,”阮羲揉了揉眉心,“没见到就没见到吧,孤让你问太傅的话,太傅怎么说?”

元禾马上回道:“太傅让奴婢转告王上,但凭王上做主。”

“孤来做主?”听到这个答复,阮羲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若如此,只怕太傅又要上几道折子,狠狠将孤劝谏一番了。”

“王上当真如此决定吗?”

阮羲摆了摆手:“浮青断不会在意这些,孤犯不着为此惹太傅生气。”

“那此事……就不做了吗?”

“做,自然还是要做的,”阮羲眯起眼睛,看着不远处窗户缝里透进的一丝微光,“只是需要再等等,万一发生什么变故,使此事顺理成章,也未可知。”

听他言下之意,恐怕还有别的安排。元禾便不再回话,安静地垂首而立。

阮羲不知道想到什么,竟怔怔地出了神,手里的杯子不小心倾斜下来,洒了几点水,凉意沁入衣料,突如其来的冰冷一下让他断了思绪。

“你也去休息吧,”阮羲回神后见元禾还站着,便道,“明日休沐,早上也不用过来,午膳时直接去长泰……来令华殿见孤就行,把奏折也都搬过来。”

见王上的意思是今夜不回寝殿,也不要人侍候,元禾便顺从地告退,临出去前吹熄了旁边的灯烛。

房间霎时一暗,烛芯上几点火星明灭半瞬,倏忽消失,只有窗户缝隙间透进几丝霜白月色。

阮羲坐在床上,没有灯光,他仍然认认真真地睁着眼睛,似乎试图看清周围。

真说起来,他不是第一次独自在令华殿过夜。刚留下卞有离的时候,卞有离对王宫十分抗拒,非得去军中待着,为了作出一副痴心的样子,阮羲曾在令华殿住过一段时间。

那时候,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不过是换个地方歇息,日里夜里的,都是自己一个人,和长泰殿无甚分别。

可是现在待在这里,感觉却截然不同。

卞有离不是一个很注重享受的人,所以对住处没有什么要求,也没做过多少变动。阮羲年初来这里住着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现在几乎还是那样,物件摆设,环境时辰,都一切如旧。

只有心中所想,仿佛经过了一个周折的轮回,不似当初。

想到如今身处的地方,是那个人的住处;想到他曾在此生活起居,曾像自己一样坐在这里,看着同样的景色,心中就莫名欢喜,又莫名惆怅。

然而,又什么都不能言说,只好在这无人看见的暗夜里,独自思索,把心事都深深掩埋起来,假装出一份风平浪静。

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阮羲逐渐感到一丝困乏,外面夜色尚深,睡觉也还不算晚。

他刚躺下,就听见一点细微的开门声,虽然那人刻意压低了力气,但还是发出了响声。

殿中无人,连元禾都不在。阮羲心里冷静地把周遭所有细节都想了一遍,选出了可能作为武器的东西和可能藏身的地方,身体仍然一动不动地躺着,屏住呼吸。

轻浅的脚步声很快到了床边。

第五十六章

“睡了吧?”黑影低声道。

听到来人声音, 阮羲紧绷的神经一下放松下来,睁开眼睛坐起身:“没有。”

能让他放心如此,因为进门的不是其他人, 正是回来后又出了宫的卞有离。

卞有离没想到阮羲还醒着,不禁吓了一跳, 模模糊糊地嘟囔了一句“你酒醒得可真快”,然后摸索着点了一盏灯,拿到近前来借光又点了几盏,见光线亮起来后, 才放下烛台坐到床边。

刚坐下, 阮羲就感到从卞有离身上传来一阵极其突兀的寒气,明显是刚从外面带回来的。

“怎么穿这么少?”阮羲摸了一下卞有离的手臂,感到袖子上毫无温度,一脸忧心地道,“夜里多冷啊,你看你衣服上一点热气都没剩下。”

“是吗?”卞有离自己摸了摸袖子, 觉得的确如此, 便推了他一把,“那你往里挪挪, 给我点被子。”

阮羲愣了愣, 立即听话地往里面挪了一大块,在外面空出半张床的余地, 把被子也分过去一大半。

卞有离速度极快地脱了外衫, 很不见外地缩到床上,占去被子的一大部分, 并且不住地说道:“真的冷……冻死我了!”

在同一床被子之下,阮羲知晓卞有离此话并非夸张, 因为他也清楚地感受到了旁边人身上传来的冷气。他往旁边看了看,见卞有离把自己整个人都裹紧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熠熠生辉地望着外头。

“你怎么会在这儿?”阮羲给他掖了一下被角,随口道。

卞有离懵了一瞬,似乎十分惊奇:“……这不是我的卧房吗?”

阮羲闻言也一下愣住了,他问卞有离为什么在这儿,意思是卞有离明明不在宫中,出现在此让他有些意外。

但卞有离的想法好像也没错。

而且这种理所当然把令华殿当成他自己所有的语气,让阮羲很一有种愉悦的感觉。

他默不作声地认下了这个误会,轻描淡写地掩饰道:“我是说,怎么这时候才回来?”

“我出去拿一样东西。”卞有离在被子里缩着道。

在这时候,正常人应该都会问问是去拿什么东西,可阮羲并不很好奇卞有离具体是去做了什么。他此刻只想问一句,是去哪儿拿的?

是去驿馆,找洛风拿的吗?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也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

卞有离在被子里攒了一点温暖之后,终于把脸整个的露出来,笑道:“我去驿馆拿的,费了点时间。”

阮羲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只得微微笑道:“看来是很要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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