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与将军解战袍+番外(10)

聊聊过往,说说天地,心里的想法不知不觉就透露了。

席中几个酒量不济的人,在梨花落的劲头下,甚至没等三巡,竟已经醉醺醺地说起胡话。

“我从来没喝过这么……嗝……”一个汉子摇晃着还剩一点薄底的酒坛子道,“带劲儿的,酒!”

顿时就有几个附和的声音响起来。

卞有离几乎没醉,神态一派清明。他闲适地屈起右膝,没拿酒的右手微微撑着下颔看向那人,眉眼含笑:“以后会有更多。”

而那汉子更是一下子站起来,模样慨然激昂,看上去想要发表一番长篇大论。

卞有离没等他说,就先行打断了这人的话头,对自己左手边的闰六道:“闰大哥,你烤的猪也该差不多了,是否要过去看看?”

闰六点点头,便走到架子那边,拿起刀连翻带撒调料,捯饬了好一会儿,才又回来:“烤好了,来几个人帮着抬抬。”

往常这种时候,都会有人踊跃地站出来说要帮忙,完全用不着叫名字。

而现下,闰六却发觉了不对劲。

自己不过离席稍许,局势似乎就变了?

只见席间的人一致把目光投向了卞有离,好像在等他的话。

卞有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闰六,才随手指了一个方位的人,微微笑道:“劳烦你们去帮帮忙。”

坐在那里的人毫不犹豫地站起来:“是,将军!”

闰六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情形,而后也望向坐在上首的男子。

这也就片刻时间而已,他何以就收服了人心?

卞有离神态自若地与他对视,似乎对闰六眼中的审视一无所知,或者根本不放在心上。

待烤猪上桌,卞有离随手拿了旁边人的一把刀,将食物分得利落干脆,手法娴熟,轻巧容易。

然后把肉都分给了众人:“听说你们嫌营地吃饭无趣,来尝尝闰大哥亲自做的东西。”

看他这幅一点都不生疏的样子,马上有人疑道:“将军,你也这样吃过饭?”

“我自小长在山野间,又顽劣,”卞有离笑答,“无事喜欢打猎。”

“哎,我也爱干这个!”

“我也猎过……”

得知卞有离不是世家弟子,众人顿感亲近不少,而这个话题也引起了大家的兴趣。卞有离笑着偶尔搭几句话,眼光一瞥,就看见闰六面色复杂,一言不发地坐那儿切肉吃。

眉头紧蹙的模样显出心里的不解,望着倒有几分落寞。

卞有离看了看他,便又回过头去,参与到众人热火朝天的讨论里。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轻风单薄地吹过去,根本压不过那灼人的热度。一直等到地上的东西都吃的差不多,酒也只剩了几坛子,这场见面也差不多达到了目的。

“闰大哥,”卞有离突然开口,“吃完饭,你们平常都去何处?”

闰六被他叫得一愣,想了想才回道:“操练场。”

卞有离点点头:“我看兄弟们吃的差不多了,那咱这就去操练场。”

听了他的话,很快有几个人把残席收拾了一下,骨头之类都包起来说要去喂营地的黑狗,其他人则随着卞有离一起进了军营,往操练场走去。

操练场,顾名思义,肯定不是掷骰子赌钱之地。

到了操练场,刚才还沉闷着的闰六似乎顷刻添了不少精神气,拿起一旁兵器架上的长刀,回头对众人道:“还照往日那般,练两个半时辰。”

“不急,”卞有离上前拦住他,轻笑道,“我才来,总得熟熟场地。”

闰六回身前行的趋势一下顿住,把眼睛睁大了些,似乎夹了轻蔑,又好像很有兴致:“你想如何?”

卞有离侧头看了看兵器架,挑几个拈了拈,看着闰六道:“闰大哥该是这里功夫最好的人了,不如指教我一二?”

闰六眉毛一挑,像是就等这句话:“承蒙将军看得起,请——”

这一指教,就从正午到了傍晚。

剑气如虹,斧劈千钧;枪戟棍钺叉,镗钩槊环刀;长鞭挥舞自如,钢锤掷地成坑。

卞有离就跟练手似的,把兵器架子上的东西几乎使了个遍。闰六刚开始拿了趁手的长刀,不过见到卞有离换兵器,碍于面子,也就跟着换,最后实在有几种是不会用的,不得不示了弱。

大汗淋漓地往台子栏杆上一靠,闰六再看卞有离时,目光已经化成满满的钦佩:“将军,我服了!”

就冲架子上被轮番用了一遭的兵器,以及自己一直被压制着的战况,他闰六心服口服。

观战之人更是无话可说了,他们连闰六都敌不过的。

卞有离看了一眼架子,眼中略带遗憾:“我最擅长的弓箭还没用。”

闰六摆手笑道:“有机会再见识将军射箭的本事,此刻到饭点了,去晚了饭厅可没肉。”

比起射箭,卞有离衡量了一下,还是吃肉重要,一下午的体力消耗,也实在是很饿了。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饭厅走去,卞有离被他们自觉簇拥在最前面,可见地位。

这些人此刻完全没了往日的横劲,跟着卞有离一路走着,竟显出一种近乎稚拙的诚意。他们其实从来没想过刻意跟谁作对,终于得了一个可以仰赖的人,就迫不及待奉上了真心的敬服。

闰六距卞有离最近,后面诸人跟得就远一些。他确定自己的话不会被第三个人听见后,忍不住悄悄问了一句:“将军,你之前说了啥,叫他们吃饭时就乐意跟你了?”

卞有离听他问话,就微微侧过了头,略思索了一瞬,然后小声道:“我说,跟着我,有酒喝。”

“……将军,”闰六一脸无奈,“这话我如何能信?”

卞有离忍不住笑了笑,才正正经经回他:“分明是你第一个叫我将军,他们这是跟着你的意思走,否则我哪能轻易说服他们?”

闰六顿时愣住,后知后觉地回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不禁低头暗笑自己蠢,刚要接上句话,一抬头,就见前边人面色突然变了。

卞有离自打跟他们见面,一直温温和和地笑着,哪怕是在操练场较量,也未曾露出失态的神情。因此当闰六看着他神色不对时,马上顺着卞有离的目光看过去。

是一队侍卫。

因为他们服饰与早上跟着卞有离的那俩人相似,闰六一下就认出来了。不过早上那俩人被卞有离遣回去了,没想到晚上来了更多。

侍卫头领带人在这处等了多时,一见卞有离出现,赶紧跳下马小跑过来:“见过……卞将军。”

“何事?”

闰六不禁望向卞有离,感觉他语调里的冷漠,在这一天里是从未有过的。

有些新奇。

“王上派属下来问问将军,几时回宫?”

卞有离皱眉看着他:“我倒不知,军营竟如此拮据,以至于连个过夜的空床铺都找不出?”

侍卫首领忙解释道:“将军误会了,军营条件简陋,王上是怕将军委屈。”

“不委屈,”卞有离毫不犹豫道,“你告诉他,我不回去。”

闰六见卞有离一副嫌弃的样子,顿时明白来者是不受待见的。

他们从战乱之地过来,看多了流离失所的悲剧,本就不爽琼宁城这些作威作福的官员。此刻还亲眼看着自己敬服的将军被为难,闰六当即不满地上前道:“军营虽简陋,也绝不会让将军受了委屈,犯不着你们操这份心。”

侍卫首领一向知道在野君的名声,他不敢跟卞有离杠,但是一个连番号都没有的小组织,他自觉还是杠得起,因此当即抬着下巴怼回去:“你算什么东西,我跟将军说话,这里哪有你的事儿?”

闰六大怒,当即撸了袖子就要上前,却被卞有离一把按了回去。

然后闰六就见卞有离无比冷漠地对着侍卫首领,淡淡道:“这位大人,当着我的面,训斥我的人,怕是不妥。”

第十章

此话一出,不仅侍卫头领,就连闰六和跟上前来的众人也都愣住了。

头领讷讷道:“卞将军,属下不敢训斥您的人,只是这群刁民……”

“刁民?”卞有离冷淡地瞥他一眼,“你在说谁?”

“你才刁民呢,”闰六也不爽道,“我们是将军下属,王旨都下了,你如此说,莫非是想抗旨?”

抗旨这个罪名就大了,头领脸色一白,赶紧撇清自己:“是属下失言,卞将军既不打算回,属下这便入宫禀报,还请将军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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