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也未想,一把夺过身后将士的弓箭,拉弓便射,直把那东西射成了筛子。
谁知,那城上的中原兵还跟没完没了似的,东西一个接一个地抛。图巴身后的弓箭手当即上前,一顿乱射后,这才派人上前查看。
却万万没想到,不多时,那派去的小兵竟白着一张脸,满脸惊惶地跑了回来。
“将、将军……”那小兵哭丧着脸,连声音都在颤抖,“刚才我们射死的,是、是当初留守凤安的柔然军……”
他甚至还在里面看到了他曾经的伙伴。
刚才他们,竟、竟亲手射死了那么多族人……
“什么?”图巴心下一惊,满脸不可置信。
刚才他们射死的人,不说一千也有上百。他以为那是中原人的诡计,到头来竟是他柔然的族人?
图巴这辈子手上沾过的鲜血不少,可亲手射死这么多族人,好多还是他们柔然的勇士,他依然觉得无法接受。
“他娘的中原人!”
他血红着双眼,面色狰狞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暴起杀人。
“图巴,你且看看这是谁?”
正待这时,他忽然听到城楼上传来一声大吼。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上面隐约有个人被推到了城垛上。他眯着眼仔细看,却见那人生得高大魁梧,身上竟穿着他们柔然的衣服。
那是……
木萨尔!
图巴瞳孔瞬间放大。他圆瞪着双眼,死死盯着城楼上那个被吊起来的身影,捏着两把大锤的双手紧握着,大力得仿佛要陷进那铁柄里去。
木萨尔早就被下了软筋散,此刻垂着脑袋被高高吊一座木刑架上。
唐沅面色冷然,向旁边打了个手势,示意开始。
一旁被安排行刑的士兵会意上前,瞥了兵临城下的柔然军一眼,想起当初惨死在他们刀下的凤安百姓,眼神狠厉,手腕狠狠往下一刺,再往下一划,木萨尔的腹部立刻被划拉开一个大口子,鲜血疯狂涌出,隐隐露出里面的内脏来。
“啊啊啊——”
木萨尔惨叫出声,被这股剧痛一激,整个人痛得发抖,脖子费力地往上抬,似乎想把自己蜷缩起来,却终究被束缚得动弹不得。
唐沅贴心地给他打造了一个简易扩音器,就放在行刑架边上。木萨尔这一叫,声音立刻就传到了底下的柔然兵士耳中。
刺得他们从心里一阵颤抖。
对柔然人恨之入骨的中原兵士们为木萨尔准备了一场“满汉全席”。
老祖宗流传下来的种种酷刑,几乎都在木萨尔身上试了一遍。他们把止血药和浓盐水备得足足的,不让木萨尔轻易死去,也不让他失去痛觉。
他的嚎叫一声比一声凄惨,再由盛转衰,直到再也没力气叫唤了,只能无力地垂着头,吊在那里宛如死肉一般。只时不时收缩的肌肉显示了他此刻承受的痛苦。
原来有时候,活着也是这么痛苦又绝望的一件事。
中原士兵发誓,要让柔然将官千百倍偿还冤魂所受之苦,要让他们为被虐杀至死的无辜百姓赎命。木萨尔作为领头羊,理所当然地承担了最猛烈的怒火。
最后,木萨尔受遍酷刑,竟被生生削成了人棍。
行刑人这才丢了手里的匕首,接下他身上的绳索,把这唯剩一张嘴的人棍往后一丢,直直丢进了早就准备好的烈酒中。
此谓之“骨醉”。
行刑人看着形状凄惨的木萨尔,不屑地冷哼一声,心里没有一丝同情。
当初吕后为一代佳人戚夫人准备的东西,用在这腌臜东西身上,倒还便宜了他去!
那木萨尔被浸泡在烈酒中,只露出一个头来,嘴里还在哀哀地叫唤着。另有一士兵上前,手里把玩着一个精致的小铁锤。
“木萨尔。”那小兵语气飘忽幽冷,仿佛来自地狱的幽灵,来到人间向仇人索命。
“我听说,你们柔然人喜欢吃人肉,最喜食小孩子的肉。中原百姓的孩子在你们眼里,与那牲畜无甚两样。你们把这道菜叫‘烧肉鸽’,是吗?”
他也不管木萨尔能不能听见,自顾自道:“我今日也请你吃一道菜,可好?”
“这道菜啊,在我们中原很有名气。”
他一字一顿道:“叫‘烫、猴、脑’。”
言罢,他一只手掰住木萨尔的头,手里的小铁锤在某个位置上用力一敲,竟生生将木萨尔的头盖骨掀开了去!
另有两个人上前,把早已准备好的滚烫热油往那里面一倒——
唐沅闻到了一股奇异的香气。她侧头往泡着人棍的酒坛那边看,那缸中的东西已经缩成一团。
它似乎还想惨叫,却怎么也发不出声了,嘴巴大张着,嗬嗬地喘着粗气,发出一阵砂砾摩挲般的粗粝叫声。
不一会儿,连那叫声也消逝了。那人棍彻底没了声息,只余他的头顶,还在滚油中滋儿哇地作响,在北境的凛冽寒风中,腾腾冒着热气。
木萨尔死了。
第72章 长公主君临天下(28)
唐沅神色平静地在一旁看完了全程,表情没有一丝波动。
按照1088的说法,木萨尔承受的痛苦,其实还没有达到当初她在日曼皇宫的程度。毕竟星际时代的科技超过现在太多太多。日曼皇室历经千年研制出的神经敏感剂那可不是说着玩儿的。
但再怎么样,当初唐沅承受的都是直接来自神经的刺激,视觉冲击远远比不过此时的木萨尔。
最后被“烫猴脑”死的时候,酒缸里的那坨东西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
行刑的士兵把那人棍丢下城楼,大喊:“图巴,我们将军请你们吃肉!”
残忍嗜血如柔然人,在把木萨尔捞回去时,竟也忍不住吐了出来。
1088一边疯狂给自己厚码,一边试图劝说唐沅赶紧走。
【宿主宿主,咱们快离开这儿吧,少儿不宜,少儿不宜,你快别看!】
1088有些害怕。它没想到,这群中原士兵给木萨尔准备的竟是这样的酷刑。这样无视人命的虐杀,和柔然人又有什么两样?为了复仇,真的就要让自己变成这样可怖的样子吗?
它的创造者给它植入的认知代码告诉它,这是不对的。
这群人在它眼中变得可怕起来。它不想宿主再和他们呆在一起。
唐沅听到它的话,轻轻摇摇头,声音很轻,飘忽得像草原上的风。
“88,你看。”
她指着刚才敲掉了木萨尔头盖骨的那个士兵:“他是北境人,约莫五六年前,他的妹妹就是被柔然人抓去,做了‘烧肉鸽’。”
她又指着那名泼油的士兵:“他祖籍凤安,三月前柔然屠城,他年迈的父母和妻子儿女,一个都没逃过。”
“还有他,前年柔然南下抢粮,他们整个村子都化成了火海,他是唯一的幸存者。”
“还有他……”
……
唐沅一一指过去,1088这才注意到,原来唐沅安排的这些行刑人,他们的亲人朋友都曾葬身柔然屠刀之下。
唐沅抿着唇,眸光里有一些1088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88,我从来不觉得以牙还牙可以被称之为残忍。那些苦痛是他们受的,我作为他们的将军,能做的也只是给他们一个亲手报仇的机会而已。”
“你、我,抑或其他旁观者,都没有谴责他们的立场。”
“更没有替他们说原谅的资格。”
1088怔住。
在它的认知里,酷刑和虐杀都是不对的。在它存在的那个世界,科技和文明都已经进化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高度,人们追求博爱、善良、人道主义。即使是罪孽深重的犯罪者,往往也能得到一个安详的死法。
它一直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至于存在于远古时代、以折磨为目的的刑罚,在它看来是野蛮和未开化的体现。
可……
可,这真的公平吗?
就好比曾经死在木萨尔手上那些人,无一不是经历了人世间最深重的绝望。
凭什么轮到木萨尔这个始作俑者时,反而更宽和、更慈悲呢?
既有认知被动摇,1088纠结得内部系统一片乱码,心中的天平摇摆不定。
唐沅没有再多说什么,任由1088在一旁沉思。
木萨尔既死,她便开始观察起了底下的柔然军,仔细盘算着最佳的出手机会。
木萨尔的死带来的效果很好。亲眼看到自家将军被一点点折磨死,柔然士兵心中都升起了难以言喻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