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雨没回答,他还在回味刚才那停留在他身上三秒的目光。
有多久没享受到这么长的目光了呢?
大概十二年了吧。
自自己和他结婚起,他就再没正眼看过他,在他心里自己是怎么样的存在呢?
卑鄙?龌龊?耻辱?
还是犯贱?
无所谓了。
可悲的是他自己竟然还认为值得,三秒目光换他性命,他竟然还觉得值得?
多么可悲。
他眼里的悲伤如夜般浓稠,搞得绑匪头子都有些莫名其妙:“喂,说句话。”
“这个公司是我家的,”简雨终于配合了,他打量着一片狼藉的四周,“它倒闭了,搞垮它的人名叫邢、青、锋。”
许如竹醒了。
他刚醒来就听见简雨的这句话,转头又不见自家姐姐,立马慌乱:“我姐呢?简雨,我姐呢?!”
绑匪头子还沉浸在他话中没转过弯来:“什么?邢青锋搞垮你们家公司?你们不一家人么?这什么意思?”
简雨看向快黑下来的天:“所以说你们是外乡人。”
本地的黑道头头怎么会不知道邢家和许家的情况呢?
商人多多少少都会和黑道扯上点关系。
“我姐呢?我姐呢?”不见许如君人影许如竹异常慌乱,大吼大叫:“你们把我姐怎么样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要是把我姐怎么了休想邢青锋会出一分钱!”
他指向简雨声嘶力竭:“你们以为邢青锋会来救他?别做梦了!邢青锋巴不得他去死!”
简雨皱了皱眉,不知是为他的蠢还是为他的话。
绑匪头子心猛的下沉,一把拎起他衣领,“告诉我怎么回事!”
他拎起许如竹时,手中枪不由松了力道,简雨抓紧机会一把撞开他。
“小竹,快跑!”
“彭!”
一记响彻云霄的枪声,划破了夜的寂静。
在救护车里照顾许如君的邢青锋心猛的一震,一抬眼见外面的刑警一窝蜂涌入。
瞬间,他心狠狠揪起。
简雨,不会有事吧?
许如竹被成功救出,三个绑匪落网两个,不见简雨和绑匪头子的踪迹。
昏暗的废弃办公室,绑匪头子把简雨逼到四楼:“没想到啊小子,最不安分的原来是你。”
简雨一步步后退,直到抵在窗户边退无可退。
扳机响动:“那就去死吧!”
“彭!”
第6章 血肉躯
死是怎样的呢?
痛苦
迷茫
还是不甘?
在简雨从窗户跳下去的那一刻,多种情绪终汇为不舍。
怎么就能这么死呢?
他还没爱够啊。
他还没等到他的青锋爱上他呢。
那一枪与他擦肩而过,他果断从四楼跳了下去。
“彭!”
血色染红了干枯的草地,天边一轮弯月摇摇晃晃。
腥风萦绕在鼻尖,简雨趴在血里剧痛,身子条件反射的抽搐。
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全身骨头都被碾碎了般,耳朵像被穿进了什么东西,连视线都开始模糊。
他还没有晕。
他还是清醒的。
他看见有鲜血滴落在草地上,想呼救却唤不出口。
远处涌来好多好多的脚步,一双双黑皮警靴,夹杂着一阵吵杂。
“救护人员!这里有伤员!快!”
“疑犯还在上面,追!”
“保护群众的安全!”
最后是一个温和的声音:“让让,我是医生。”
与那温和声音如出一辙的是那双温暖的大手:“小雨,你别怕。”
简雨已经看不清他面容,却固执的透过他看向远处:“青、青锋……”
邢青锋坐不住了,在听到那第二声枪响。
他是要和简雨离婚,但他从没想过他会用这种方式离开自己。
简雨是他的人。
就算死,也要经过他的同意!
刚起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抓住了他。
许如君被枪声震醒了,她看到邢青锋的那一刻一颗心落下来,含糊不清道:“救、救我弟弟。”
“救小雨,他陪了你十二年,救救他。”
“求求你,救救他。”
许如君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几乎醒来的那一刻脑子就转过了弯。
“绑匪要多少你给多少,钱我会还你,去卖我也还给你!”
邢青锋眼里闪过复杂,几乎在淮海商界中有些名望的人都知道。
他对简雨不好。
他厌恶许家。
但这话从许如君嘴里听到就那么不是滋味,他粗鲁拨开人的手:“在你心里我就那么无情?”
冬天的淮海很冷,风吹在脸上如刀子割般生疼,外面到处都是围观人群,警戒线都驱散不了他们的热情。
刑警已经撤走,邢青锋跑到了人群聚集处,呼出的白气在脸上拍打。
他拨开人群入目一滩鲜血。
围观的人七嘴八舌:
“可惜了,看着还挺年轻的一小伙,浑身都是血。”
“这人死了还是没死?”
“从四楼跳下来,那么高,不死也残。”
“你是没看到啊,白衣服都变成红衣服了,耳朵嘴巴都是血。”
“真是可惜,这群绑匪真不是人。”
后面的邢青锋已经听不清了,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他手在抖。
“邢先生,原来你在这,贵夫人已经被送往了医院,伤势不轻,您赶紧去……”
善后人员话还没说完,邢青锋已经利落上了许如君那辆车。
那男子呐呐的放马后炮:“赶紧去仁爱医院,人是被苏医生接走的,不和这救护车在一个医院。”
可惜救护车已经绝尘而去,与另一辆救护车方向刚好相反。
第7章 天地寂
苏磐给简雨动了近五个小时的手术,出来时精疲力尽,眼里血丝斑驳。
他揉了揉眉心,问助手:“没通知邢董?”
手入室前的走廊空无一人,似乎连风都不曾来过。
助手帮忙推着手术床:“手术前就通知了。”
“他怎么说?”
“他说,知道了。”
简雨被送入了重症监护室,苏磐在外面站了很久,最终亲手拨通了邢青锋的号码。
“救回来了吗?”这是邢青锋接起电话的第一句话。
“恩,青锋,你不来看看?”
苏磐是邢青锋的大学同学,也是简雨的学长,他们三人可谓是互相熟悉。
“我已经让乔洋赶过去了,如君这里走不开。”
话音刚落,那边传来许如君的怒吼:“你有什么走不开的?我这里有如竹就够了!”
邢青锋面不改色,对着那头道:“接到你助手电话时我就知道你出手一定不会让他有事,他大概什么时候能出院?”
出院么?
苏磐看了看被包得一层又一层的人:“他肋骨断了两根,左手骨折,枯枝没入大腿根,肉被割了三大块。”
最后目光转向了简雨被蒙着的眼睛:“左耳膜被刺穿,伤到了左眼视网膜。”
邢青锋缓缓将电话放下,苏磐说,左眼还能不能看见东西是未知数,反问他认为他何时能出院。
这纸离婚协议终究是得再拖拖。
简雨醒时周遭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他手下意识抓紧床单,也就是这么一下,房间响起了刺耳的警报。
苏磐推门而入,一番折腾后他被推出了重症监护室。
眼睛上的纱布一层层被揭开,耳旁是苏磐轻柔的话语:“小雨,睁开眼睛。”
他说话时站在简雨的右边,呼出的热气打在右耳上,让简雨暂时还没发现异样。
简雨缓慢睁眼,起先是迷糊一片,后面慢慢清晰。
他看到了穿着白大褂的苏磐还有玻璃门外等候的乔洋。
“青、青峰……”
“他刚走,让乔特助在这守着你。”
苏磐接话,其实邢青锋两天前就走了,来这看了眼简雨,接到个电话便匆匆离去。
简雨笑了,又觉有些困,闭上了眼睛。
他再次醒来时已经发现了左耳和左眼的变化。
左眼视力严重下降,半米之外的东西就开始模糊,而左耳,完完全全听不到了声音。
“简先生,喝口粥。”乔特助将买上来的清粥小菜一一端上来。
简雨左手动不了,吃得艰难缓慢。
期间乔洋的电话响了好几次。
简雨放下了碗筷:“麻烦你了乔特助,你去忙吧。”
乔洋有些犹豫:“可懂事长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