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不会吧?没事,你要相信我。”
何塞信誓旦旦,还反复强调这是用来保护他的法术,没有危害性,米迦尔只好战战兢兢收了下来。
“第一库歌洛仙已经不在了,无论怎么探寻,听弗林特说那里已经成了一片废墟。密督因可能找不到你想要的知识成果,真的不考虑跟我们一起走吗。”何塞问了个跟尼禄很相似的问题。
米迦尔跟那时一样摇了摇头,“至少我还会在这里待上一段时间,为了我自己。放心,我不会太执着于寻找先生就为了讨一个说法的,如果那是他的选择的话。”
何塞点头,“很多事情是因为有你的见解才让我们找到前路,第五库的精神想必已经在你身上传承下来。希望你得偿所愿,米迦尔。”
黑发学者难为情地低下头,禁不住道:“你们这一对还真是都会说让人肉麻的话啊……”
何塞笑着拍拍他的后背,眸光一转,发现弗林特和拉尔修一前一后向着他走来。
他微微正色,看着弗林特拉下围巾对他露出让人心安的微笑,轻轻拉住他的手。即使这样,何塞还是感受到些微的紧张。
“我们走吧。”他们异口同声地说。
把故土,神明,祝福与希冀藏在心底,只留下远行的渴望。
没有光亮的黑夜中,灰堡在震颤。
尤斯塔斯面色森寒。
“你干了什么。”
“稍安勿躁,圣座。就算你知道也阻止不了。”弗里亚基诺意味深长地仰起脸,把笑意藏在白/皙面目之后。“你把警戒的重心放在我身上,这没什么问题,也是我期望的。你的思路毫无偏差,不愧为密督因人的领袖,可惜的是你作为一名人类低估了吸血鬼的、怎么说呢,积聚几百年的疯狂?”
感觉到自己颈间的钢索在拉紧,银发少年声音变得越来越艰涩,他转过头对立于身侧的博纳塞拉道:“你想现在绞下我的头也可以,难道你不想听听我接下来说的话吗。”
“我没有什么兴趣。”埃德蒙把目光转向尤斯塔斯,“但是否让你闭嘴需要圣座来授意。”
尤斯塔斯缓缓走下台阶,堡垒中的震动已经停了,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厚重门扉之外,刚刚的异状外面一定已经有人在查探,但血族始祖胸有成竹的样子就像无论发生什么都已经无法阻止,即使现在在这里杀死他。
灰堡教宗不会做多余且浪费的事情。
“埃德蒙大人,让他把话说完。”
随着金发男人的话音,钢索骤然松弛,血族始祖猛烈咳嗽,摸着脖子上勒出的血痕,惨淡地笑了。“明智的选择。”
少年找回自己的声音后很快道:“除了南部以外,密督因所有的法力交换机都由血族始祖维护,只不过自从天使陨落,始祖们死的也差不多了,如今真正会维护节点的只有塞拉米亚斯。”
尤斯塔斯说:“南部法力交换机已经损坏了。”
这是洛里尼的信件里提及的、何塞·伊诺亲口所说。
“原来你知道。”弗里亚基诺挑眉,他没空探究教宗是从哪里得知的消息,而是很确信地道:“那你一定不会知道它在四年前就已经损坏,可是咒法部队的残余、也就是魔女之子根本没有立刻汇报——也确实没什么必要,毕竟他们还要躲避教会异端审判的追杀,哪里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呢。”
“现在知道并不算晚。”
“是的,是的,一切都不算晚,永远都有退路,实在不济,天使的恩慈也会给人类兜底,密督因土地上流淌的鲜血润泽万民,有什么好担心的。”弗里亚基诺不无讽刺地说着,“亲爱的圣座,尤斯塔斯一世猊下,您知道灰堡地下也有一个法力交换机,而且是整个恶魔屏障的中枢吗。”
尤斯塔斯愕然,一个荒唐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出现,也随着这个想法出现,他遍体生寒。
金发男人的话音像是从喉咙里低吼出来,“你想撤掉整个屏障?!”
身为灰堡教宗,他当然知道地下有法力交换机的事,但只有负责维护这个节点的血族始祖和天使本人才能用血开启它的大门,而这也是刚刚弗里亚基诺所指,灰堡地下除了陵墓以外还有别的东西。
“负责维护这个节点的是克里斯·奥托克,他死了,但是死前他的血被抽干。”说到这份上,弗里亚基诺觉得已经没有继续暗示的必要。“脆弱的人类,破绽百出的灰堡,你当真以为这么多年以来此地没有血流成河,是因为我不敢出手吗。”弗里亚基诺假惺惺地一转头,对埃德蒙道:“没有看轻你的意思,但博纳塞拉真要保也保不住这么多人类,你说对吗。”
埃德蒙神色寡淡地说道:“谁能想到吸血鬼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神匠伊诺把权限交给吸血鬼维护节点,初衷是因为只有这些永生的生物能够做到在漫长时间内不忘它的重要性,他相信即使不为了整个密督因,只为了自身利益他们也会好好履行这个职责。
可他还是低估了隐忍数百年,不惜以身犯险,就为了拖着整个家园下地狱的人的疯狂。
弗里亚基诺发自内心地笑了起来,轻声说道:
“我不过是把天使曾赐予你们的恩泽替他收回来罢了。”
梅尔森林的传送法阵,何塞跟弗林特一齐站了上去。弗朗西斯先生的魔药下肚后何塞的舌头好不容易恢复了味觉,无奈地瞪了一眼没把话说清楚就骗他加糖的弗林特,被恋人忍着笑躲开。
弗朗西斯站在高台下看着自己的儿子,脸上百感交集,几次动动嘴唇都没能说出话来,只是看着弗林特,临到最后才憋出一句,“路上小心。”
弗林特点头,几天时间总归弥补不了没能一起生活的那些岁月,但希望的种子已经播下,未来他们终会在人间某处相聚。
也许是知道弗朗西斯不可能说出什么有营养的话来,贝利亚态度冷淡地开口道:“你的技艺和决心才是真正能守护住自己跟你所爱之人的东西,我们没有什么可以给你的了,走吧。”
弗林特再一点头,看着自己的母亲准备把父亲拉走,忍不住又道:“母亲,家族那边若是不肯罢休,你们暂时离不开这里,也请务必小心。还有尼奥……他一直都很担心您的近况。”
贝利亚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如果见到祖父,我至少会把真相告诉他,至于是否脱离家族那是他自己的选择。”
“谢谢您。”
弗林特挽住何塞的手,看着自己的父母渐渐退到空地外围,跟远处等候的米迦尔站在一起。
“会再见面的。”何塞小声说。
“嗯,我只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种离别的愁苦怅然,是此前缺乏爱与被爱的弗林特·博纳塞拉很难体会到的心情。
站在距离他们最近位置的拉尔修手里把玩着匕首,在看完临别戏码后笑着说:“可以了吗。”
何塞目光扫过吸血鬼男人的紫眸和他手中用来放血的匕首,强压着情绪道:“谢谢你。”
“不用谢我,这是我的愿望所归,何塞。”
血族始祖挑起唇角,在话音未落时便把匕首扎向自己的小臂。
猎人专门用来给吸血鬼放血的匕首不仅锋利且有特殊的结构,拉尔修还没把十字形的刀口完全割完,粘稠暗红的血就汩汩流出,血液因重力淌落两人脚下的高台,漫过石制台面。
随着血流,时间同样也跟着流淌消逝,拉尔修闭上眼睛,身体随着血液离开体内而微微摇晃,何塞想伸手去扶,但被弗林特制止,无声地摇了摇头。
他们必须站在法阵上面,不能有多余的动作。
血腥味充斥他们的鼻腔,何塞紧盯着脚下快被血涂满的法阵,没有被握住的那只手冰凉地颤动。
一半的血也是一半的生命,他为自己的愿望伸手去剥夺,心中却感觉不到愧疚。
他只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
何塞听到匕首被丢掉的声音,他抬眼去看拉尔修的手臂,对方的伤口在渐渐愈合,魔力已经足够了。
吸血鬼男人的紫眸似乎比方才黯淡了不少,变得浅而透明,他的目光捕捉到何塞苍白无措的脸,笑着问:“怎么了,父亲,露出这种表情。”
何塞身体一震,不单单是因为这个称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