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就灰烬吧,只求能快点结束被灼烧的过程。
可惜,何光无法忽视被灼烧的那段过程,就像无法忽视何月在自己床边的冷言冷语,“弟弟,你不应该让爷爷生气的,而且你也不应该让我生气的。”
何光的大脑因为疼痛被锁,他想不了很多事情,只能用自己的眼睛用自己的耳朵感受到那个人是何月,一个疯子。
何月一天之内昏迷了两次,第二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早上了。
何光睁开眼睛的时候发现了坐在自己床边面容慈祥和蔼的何定国,他又恢复了那个日常的样子,何定国拉了拉何光的被角,“醒了?想吃点什么吗?”
如果一个人拥有两副完全不一样的面孔,那他肯定是个疯子。
何光没说话,他在被子里动了动就体会到了牵扯全身的疼痛,他的力气被这样的疼痛吸走了。
何光感觉到自己全身被缠满了绷带,这肯定是何定国的手笔,他擅长于制造伤口和包扎伤口,每一步都是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
此刻这个人就坐在何光的面前,温柔的小心的触摸着何光的额头,“放心,已经不烧了,多休息两天就会好的。”
何定国的手从何光的额头摸了下去,停留在何光苍白的嘴唇上,何光偏头躲开了,这个动作让伤口更加的痛了。
何光是躺着的,身上的伤都在背部,而他的背此刻被压在身下,像是一个闭环,他将永永远远的痛下去。
何定国收回了手,然后拉过一把凳子面对面的坐在何光面前,“不要闹小脾气,我已经帮你教育哥哥了,他暂时不会来烦你的。”
何定国口中的教育总是血腥的,不过想来何月应该也像何光一样习惯了吧!
“还有你,你就安心在家里养伤,既不用学习也不用考试,你安心躺着就可以了,只是不要再和乱七八糟的朋友见面了,光光,你这么聪明应该知道我说的是谁吧,不瞒你说,他今天早上来找你了,不过被我挡了回去,我想他应该很长一段时间都不会过来了,而你就要在这段时间好好的想清楚。”
何定国把分开放着的腿收了回去,跷在了另一条腿的上面,“光光,百里对你来说重要吗?”
何定国很想要听到一个答案,虽然他已经从私家侦探那边得到了“两人举止亲密形影不离”的评价,但何定国还是更像从当事人的口中听到一个答案,重要吗,是朋友一般的重要,还是恋人一般的重要。
或者是没有那么重要,这个也可以理解为不重要。
第27章
对于何定国的问题,何光沉默着。
何光是口干舌燥,筋疲力尽的,其实何光很想喝一口水,可是何光不想喝何定国手里的水,于是他固执的坚强与沉默。
“其实我也可以换种方式问你,”何定国放下了自在的二郎腿,整个人低下/身子凑到了何光的面前,“有人告诉我你们两个关系匪浅,而我本人也对他很感兴趣,但是我从不强人所难,所以你觉得百里对你重要吗,如果重要我就不会碰他,他会做一个普通的高中生,或许也能考上一所不错的大学,但如果他对你不重要,那我想,也许我可以让他陪一陪我,他愿不愿意没关系,只要我愿意就够了,反正我总有让他屈服的办法,而且我有的是时间,这一点,你最清楚不过,是不是?”
这是个陷阱,无论哪一种选择,何定国都是坐收渔翁之利的人,只是何光不是傻子,“他和我们不一样,他有父母,他如果出事了,他的父母是不会放过你的。”
何定国的那双手又要触碰何光,何光想躲,何定国却没让何光躲过去,此刻那双手就轻轻的捏在何光的脖子上,“光光,你知道吗,杀死一个人比折磨一个人简单的多,那时候,人都死了,还在乎是怎么死的吗?”
人心总比想象中黑暗,而此刻何定国就坐在黑暗的最深处,不择手段也好,威逼利诱也好,在黑暗中的人又怎么会在乎这些。
人间不存在地狱,有人自愿成为了地狱。
何光忽然开始难以呼吸,有一双看得见的手掐着何光的脖子,还有一双看不见的手掐着何光的心,何光从来都没有觉得自己是如此的脆弱。
“光光,其实你还有另一个选择,你乖一点,乖乖的成为一个听话的何家人,你和百里,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
如果你问我这辈子有没有为谁拼过命,答案可能是没有,但如果你问我这辈子有没有为谁卧薪尝胆,可能犹豫之后会有一个答案,一个只剩下我自己知道的答案。
——摘自何光25岁的日记
一月四号,何定国带着何光去了地下室,地下室很大,有两层,而这两层地下室被切割成了12个房间,楼顶的灯光,墙壁的标识都证明了这里曾经是一个不怎么规范的精神病院,而像电击床电针这种东西更是摆满了整整一层。
这里曾是何定国的父母建造出来治疗何定国的地方,只是后来这里就变成了何月和何光的地狱。
现在他们要去的是在地下二层的一个封闭房间。
那个房间和外界唯一联系的地方就是那道白色的铁门和头顶一个小小的通风口,那是何月此刻在的地方,何光也不止一次进去过的地方。
那是一个通体白色的房间,头顶的灯脚下的瓷砖都是白色的,你看得到的所有,都是白色的,在那样空荡荡的白色里,很容易让一个人变得渺小。
但这个房间并不是为了让人明白自己有多渺小,他是要用开关开关往复交替的灯光,昼夜不息的吵闹声和无尽的苍白来折磨一个人的身体和灵魂,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经久不息,在这样的环境中,无论进去的人是好是坏,都会在出来的时候成为脆弱到不堪一击的人。
而那些吵闹声有时是弟子规,有时又是唐诗三百首。
何月的唐诗三百首,何光的弟子规,从来没有变过。
何定国是来接何月出去的,带着何光只是以防万一的杀鸡儆猴,想要知道有些痛苦是不是足够的有威慑力,有时候并不需要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亲身体会,当他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就能感受其中的痛苦时,那它的威慑力就足够了。
那天打开门的时候何月已经抓狂了,墙上地面上满满的都是红色的血迹,而何月的手变的面目全非,额头上更是一大片的血迹,在门打开的那一刻,原本癫狂的何月甚至木楞着没有任何的反应了,直到灯关了声音消失了,他才跪坐在那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何定国已经达到了他的目的,打开门之后他就走了,充斥在地下的痛哭声比鬼更加的可怕,你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停下啦,什么时候又会重新开始。
而看着眼前这一切的何光只觉得厌恶。
为什么从前没有想过要从这里逃走呢?
到底是因为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想法,还是因为忘记了。
何光请了很久的假,等何光想起来今天的月份和天数的时候,期末考已经过去了。
后来冬天也过去了。
再后来就是新学期开校了。
那天风很轻云很淡天气很好,所以何定国亲自开车送何光去了学校,何定国是个令人尊敬的人,至少看起来是这个样子,他用短短几句借口就解释了何光的情况,然后何光又被重新安置在了学校里。
如果想让何光乖,把他像何月一样一辈子困在家里不好吗,为什么还要把他送到学校里,何光想不通,何定国也永远不会解释。
在何定国和校领导谈的风生水起,以至于忽略了何光的时候,何光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其实曾几何时,他逃过的。
那何定国收养他不久后的事情,那时候何光虽小,但也懂得何定国对他所作的事情是不应该的,他有过反抗有过挣扎,他整个人都是不情愿的,可是他反抗失败挣扎无果,只能在事后偷偷打了110。
为什么一切都没有改变呢?
可能是因为那天来的人根本就没有听到过他说话,他们只是坐在外面的沙发上喝着茶聊着天然后互相握手道别,而遭受了痛苦折磨的何光自始至终都被绑在房间里,而后又被带到了地下室里。
那是何光第一次去何定国严令禁止的地下室。
何光的人生是一条被大雾遮盖的河,他的过去白茫茫一片,未来也是白茫茫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