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场静司没有详细解释,也没撒谎。
只是人的惯性思维会认为的场家主在八原等了上杉七天,好体现出一种非同寻常的尊敬感。
“一个浮世绘町,让救世主来监管简直是大材小用……”
上杉心说你不用给我戴高帽子,这救世主的名号你们私下八成觉得是吹出来的。
别说,光看被达芬奇和福尔摩斯整理过的档案,人们绝对觉得会认为上杉是个运气好的幸运儿。
虽然不是所有人都能目睹那些魔术界的机密,但傲慢和猜疑绝对是人类的一种本能。
的场静司对上杉这个名号没有多大感触,但既然上杉作为阴阳师的一面很强,那他就对救世主的名号抱有一定程度的敬意,无论真假。
就是这么现实。
“我们会支付酬金。”
别人的钱花起来不心疼,的场静司没有一点想为四国方面压价的想法,直接抛出人家当初提出的底线。
甚至,他话说的是[我们],的场家。
如果顺利达成协议的话的,豪爽抛出高价的的场家会赢得一位阴阳师的好感,而出钱的四国阴阳家族,甚至不会在上杉的记忆里留下一点踪迹。
没错,玩阴阳术的心就是这么黑。
而上杉才不会管这些。
她只知道无论的场静司的算盘打得多么噼里啪啦地响,在这件事她绝对不会吃亏。
因为当她听到“奴良”这两个字时,她就打算无论如何都要插手这件事了。
她还记得当时她离开平安京时找的借口,作为一位各种意义上的全图鉴阴阳师,她要去寻找自己以前凑齐的联动式神。
这么几个月过来,上杉没有一点当初在平安京修理大岳丸时说走就走的雷厉风行,成天在本丸吃吃喝喝看电视,连到现世读书都是被狗之助扒拉过去的。
……现在想起来这可能还得感谢狗之助的坚持,不然她也碰不到齐木楠雄,感受不到这么快乐的人生。
事到如今,上杉绝对不可能承认自己的错误。
硬要说的话,无非是她看透了这个世界的本质,知道了式神和阴阳师之间会相互吸引。
哪怕她一动不动,那些失踪的同伴也会自投罗网——啊不,他们的命运也会被这个世界交织在一起!
所以,现在既有和失踪同伴见面的机会,又有一次意外之财送上门来。
俗语云,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上杉怎么会拒绝的场静司的要求,怎么可能拒绝即将出现在她只剩四十日元银行账户上的这一串漂亮又可爱的数字?
“酬金不酬金的不重要,主要是我忍心浮世绘町的人们因为妖怪的一己之私受到牵连。”
不过表面上,上杉还是要矜持一下的。
的场静司对这种漂亮话司空见惯,看上杉没有顾左右而言它,就知这事已经谈妥。
他熟练地又开启了一波商业互吹,而这次又有了一笔氪金资金的上杉,表示出了充分的配合。
“在下怎么可能用金钱来侮辱上杉小姐正直无私,忧心人类不求回报的品格呢?不过是我不忍心见您因为这件事风尘仆仆日夜操劳,自愿为您负担来回住宿的费用,请务必收下。”
要是有旁人见到这个场面,肯定会吐槽哪家酒店住几天会花这么多,怕不是打爆了酒店所有小卡片上的联系电话,直接包场女票到失联吧。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三让三辞之后,上杉接受了这份的场静司的感谢费。
在的场静司有意引导下,本着互利共赢的原则,上杉和的场一族双方达成了友好的共识,发展出了平等积极互帮互助的良好长久关系,彰显了人间自有真情在的感人画面。
这次事件由白藏主在旁作为见证。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而后,终于抛出了自己手中重负的的场静司心情不错,出于和自己的盟友联络感情的想法,邀请上杉留下来共进晚餐。
整个过程气氛良好,餐桌上一派和谐。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因为上杉是未成年人,的场静司没有备酒——
很久以后,他才发觉这可能是他在这一整天做的最明智的事情。
虽然规避了一个大坑,可这不代表现在他不需要面对上杉制造的烦恼。
谈话时,上杉就像一个复读机一样,找到一点能引到这件事的话题就会发问:“道理我都懂,可是这个隐神刑部狸,他究竟有多少个老婆?”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是街道办事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也想要有八十八个老婆?
上杉:不,我有44个老婆每一个老婆生4个儿子就够了。
跨服迫害米4达。
——
的场静司使出了金钱攻击。
的场静司被放过了。
的场静司真走运。
上杉:你以为你能用庸俗的金钱来侮辱我高尚的迫害之心吗?——我本来想这么说,可是他给的钱太多了。
第58章 碎云破月
奴良陆生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
他做梦,一些似是而非的梦。
被漆成朱红色高挺的鸟居,一排排顺着道路延绵的灯笼。
天空风光霁月,庭下积水空明。
一株繁茂的夜樱,花枝影影重重衬得满园深浅色,随微风舒展自己枝头。
樱花又有什么好稀奇呢?
奴良陆生家的庭院里也有八重红枝垂樱,他夜晚有时候会倚着树看天,满天星辰尽落他眼,落樱也会在他面前飘过。
只需稍稍探出手,它们都会轻飘飘在自己的掌心降落。
奴良陆生不讨厌樱花。
樱花往往与一些美好的意象连接在一起。
如同露珠之于草叶,月影倒悬水中,转瞬即逝,如梦似幻,因为它的风雅受人追捧。
可那又如何呢?
奴良陆生不认为普通一株樱花能引起他多少的念念不忘,以至于它不断出现在自己梦中。
感情是件奇妙的事情。
即使奴良陆生在心中告诉自己,这樱花树有多么常见,有多么普通,但他只消看上这庭院一眼,万般情绪便涌上心头。
那种情绪太真实,太微妙,即使从那个朦胧的梦醒来后,他对这种怅然若失记得一清二楚。
因此他觉得自己是忘了什么事,忘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可他又能忘记什么东西呢?
虽然很不想承认,因为白天的自己性格柔顺,奴良陆生从未离开浮世绘町长途旅,去的地方最远也不过是小学的时候和同学们一起坐校车出去郊游。
尽管妖化的奴良陆生自认为比人类的那个更加成熟,但这短短十几年人生经历里,他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可以拿来讲故事的谈资。
他想不起来有关庭院方面的事,白天的自己也没有丝毫的印象。
奴良陆生产生了一种被戏耍的恼怒,他甚至开始怀疑这源自于某个素未蒙面的妖怪对他的愚弄——
可是这景象仿佛不会因为他的情绪以及想要探究的急切干扰,依旧断断续续地出现在他的梦中。
这是非常奇妙的感觉,那庭院的场景最开始就像是破旧褪色的老照片,多年未被妥善保管的旧画卷,随着时间推移,那笼罩在那里雾气一点一点散去。
就像是雪女冰丽看电视剧聚精会神时,节目组雷打不动开始播放无聊漫长的广告。
在无用的焦躁和困惑下,奴良陆生的梦境终于有了新的进展。
他见到了千年以前的京都,不一样的百鬼夜行。
古老山河与海之间太阳升起的界限,千年之都随心而动的人潮祭典与烟火,百花缭乱人声鼎沸的春日之宴,在阳光下熠熠闪耀荣华如梦的日轮之城。
还有碎云踏月,乘风伴狸归来的阴阳师。
蔚蓝色的眼睛让人想起广阔的海面,一碧如洗的天空,任观山阅海的旅人想破脑袋也找不出比它更澄澈的色彩,比烟罗还柔软,像是夏天将晴未晴时从云里滴落到面颊的柔和水滴。
柔和的月光洒落到这个庭院。
少女的头发应该是金色的,他想,这颜色与黎明与清晨的太阳相近。
奴良陆生感到一种奇特的平静,就像是见到多年的老友。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记忆也是。
他开始笃定自己忘记了什么东西,有的时候就是这样,你会把自己的经历不小心扫到回忆的一角,全然以为自己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