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广博对她赞许道:“如今你治愈此症,老夫已无遗憾。”
承平帝心潮激荡,叹声道:“你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皇帝之所以传位于先帝这个异族之子,正是因为他不是自己的亲生骨血,血液中没有风蚀腐骨症的遗留病症。□□皇帝为了天下安稳,甘愿拱手相让江山,此等胸襟浩瀚如海,我等深受隆恩,怎不思报?任公爷,你一心要让海玉弓成为太子妃,无非是想让□□后裔重返皇宫,要是你一早告知,朕定会亲自下旨赐婚,又怎会惹出这么多事端,枉死那么多条人命!”
任舒航下跪颤声道:“皇上仁心,老臣,唉……海小姐身份尊荣,能让她成为东宫之主,老臣认为是她最好的归宿。”
承平帝道:“到底事情是怎样的?你从实说来。”
任舒航点点头,叹道:“是。当初老臣辞官回江南颐养天年。数年后,有一天,秋之痕秘密找到老臣,要老臣帮忙身患恶疾的海玉弓,得知她是向阳太子的孙女,老臣真是又惊又喜。可惜多年,寻遍名医也无法治愈。在这一段时间里,老臣也渐渐得知秋之痕的阴谋,原来他认定先帝继位是篡位之举,一心要推翻朝政,重立海小姐为女王……直到秦家庄灭门。”
林广博,秦桑云听到这里都是胸口一痛。
任舒航继续道:“秦家庄一事后,老臣与他闹翻,他便带着门人一起消失,自此老夫便失去他与海小姐的消息。直到一年多以前,他假意称宫纤尘就是痊愈的海小姐,送到老臣身边,说复国无望,尊重老臣的部署,老臣大喜过望,就忙着撮合她与太子殿下的婚事,没想到,这是他的另一个阴谋。”
佟越道:“到现在你还说谎,捧蟾是你的人,她没有给你通风报信吗?”
董平道:“佟越,其实师傅早就怀疑捧蟾的身份,故意让她透露秦姑娘治愈海小姐的消息,好让任公爷相信宫纤尘就是海小姐,然后他又以避风声为由,撤离望月馆,销声匿迹,监视捧蟾,斩断了任公爷与她的联系。”
佟越道:“那你呢?你是他的弟子吗?连你也不知道?”
董平道:“自从师傅发现宫纤尘有异心,就对我也猜忌起来,撤离望月馆之后,他并没有告诉我他们的去处,也不对我透露他的任何计划。”
承平帝恍然道:“任公,当初你突然举荐自己的女儿出使西楚和亲,朕不得其解,原来你为保江山太平,而用心良苦。”
任舒航道:“皇上,老臣愧不敢当,秋之痕他临死前他谎称海小姐是我的女儿,也是因为知道自己无力再保护她,将她托付于我,虽然他一意孤行,却不是为了自己,终是对主子一片痴痴丹心。与他为敌,是老臣最大的憾事。”
董平心有所触,道:“师傅说公爷是他这一生的知音,不能与你谋大业共举事,也是他最大的憾事。”
秦桑云叹息道:“你们都是为了玉弓宁愿牺牲一切,为何却要拼个你死我活呢?你们这样做,有没有为玉弓想过,她若是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她,让她情何以堪?”
任舒航摇头道:“秋之痕一死,她就永远都不会知道。”他看着所有的人道:“你们也不会告诉她的,对不对?”
众人神情默然,俱都默认。
承平帝道:“既然你相信在座的人,为何不相信孙大人也会保守秘密?”
任舒航酸楚一笑道:“孙大人忠心爱国,任何会危机社稷江山,动摇朝纲的事,他都不会容忍。海小姐的身份,恶疾,纵使皇上愿意接受,他也会极力劝阻,老臣深知这一点,不得不杀他。”
林广博痛惜道:“当年老朽为向阳太子的恶疾烦恼不已,曾多次与孙兄提及,当时的孙大人只是孩童,常常坐在一旁听我们的谈话,没想到过了数十年,他竟还记在心里,借此推断出今日的种种真相,招致杀身之祸。”
任舒航道:“自西楚回来,孙大人多次来府中拜访,老夫见他目光闪烁,神情不安,就起了疑心,要董平暗中观察,果不其然…”
董平回想当晚杀孙元江的情形,正是见他写奏章的时候,心底涌上的颤抖与无奈,令他每每想起就不禁发寒。
承平帝起身走到任舒航的面前,双手扶起他道:“任公,你为了旧主与新主,一心尽全忠全责,朕深知你意,你所做的一切,朕谢谢你。你放心,太子妃只能是海玉弓,除她之外,绝无他人。”
任舒航感激涕零道:“谢皇上。”颤颤巍巍,又要跪拜,承平帝扶住他道:“不用,这声谢谢,是你该受的,也受的起。”
捧蟾走到承平帝面前双膝跪下道:“皇上,任公爷之罪,民女愿一力承担。”
任舒航颤声道:“捧蟾,你……”
董平也跪下道:“杀人是董平所为,请皇上治罪。”
任舒航连声道:“不,老夫年事已高,死不足惜,你们还这么年轻,不能……”
捧蟾喊道:“爹。”
佟越一听,惊然变色,看着任舒航和捧蟾,又看着秦桑云怔道:“他们是……”
秦桑云黯然的点点头道:“捧蟾才是任公爷真正的女儿,你想想,为什么所有的人都知道任公爷有一个女儿,那是因为他真的有。只是没有人会想到,他为了顺利将海玉弓送进皇宫,不惜让她顶替了亲生女儿的身份地位。佟哥,这样的一个人,你还能指责他,怨恨他什么吗?”
佟越眼眶一热,心中涌出一股浩荡之气,充斥在胸膛。
任舒航看着捧蟾惊喜道:“你还叫我爹,你不怪我?”
捧蟾诚恳道:“我明白爹爹的苦心,绝不怪你。”
任舒航满脸喜色跪在捧蟾的面前,伸手发颤想要抚摸她的脸庞,脸色一变,口吐鲜血,“爹!”捧蟾嘶喊道,紧紧的抱住他,任舒航躺在她的怀中,仰望着她焦急的面容,含笑道:“老夫有幸…”
捧蟾眼泪滚落下来泣声道:“娘也没有怪你,她是心疼我。”
任舒航目光散漫,神智游离喃喃道:“赵娘,是我夺走了她的一切。”
捧蟾泣声道:“不,娘是为了保护我才进望月馆的,爹,她真的没有怨你,爹。”
在场的人看到这里,无不动容,秦桑云更是热泪盈眶。
佟越回想起在龙渊群峰,任舒航与赵妈分别时孤单落寞的背影,不禁心裂,冲到任舒航的身边诚心道:“任公爷,佟越一直对你误会甚深,多次出言无状,请见谅。”
任舒航微微笑道:“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们。”
佟越认真道:“可是你也真的救了桑云。”
任舒航笑道:“我只不过是想借你们的口认定海玉弓是我的女儿,好让皇上相信。”
秦桑云想要上前为任舒航把脉医治,林广博拦住她叹道:“十几年的重逢,让他们父女好好待一会吧。”
秦桑云看着捧蟾抖动的后背,点了点头,每个人都走了出来,除了董平,一直以来,他始终是在任舒航身边,寸步不离,也只有面对他们父女,才是他最为坦荡的时候,因为在他们的面前,他没有秘密。
捧蟾的真实身份,董平是最先得知的,但是他却没有向观月告发,起初是认为一个女子掀不起多大的风波,渐渐的,因为要监视她不由的接近她到慢慢的了解她,他却发现自己再也不能杀她,甚至对她一心一意要尽忠的人也产生了兴趣,背叛观月效忠任舒航,捧蟾带给他的影响是最为深重的。
任舒航缓缓道:“捧蟾,爹误了你.”
捧蟾凄然摇头道:“没有,爹,女儿所做之事都是甘愿的。”
任舒航笑道:“我的女儿也是大丈夫。”看着董平又道:“你压在心里的包袱也该放下了,秦姑娘就算知道内情,也会原谅你的。”
董平心中刺痛道:“是,董平让公爷费心……”
任舒航歉疚道:“我耍手段杀了你的师傅,又让你替我顶罪,董平…”
董平正声道:“公爷尽心天下,董平原为公爷粉身碎骨。”
任舒航笑了笑,点点道:“今晚过后,你二人便可远离是非,闲云野鹤,你们今后做朋友也好,亲人也好,夫妻也好,都要相亲相爱,不离不弃……”他一边说着一边握着捧蟾的手放到董平的手中,声音也是越来越微弱。
林广博走出西苑,望着天际最后一丝消逝的残阳,哈哈一笑,对承平帝道:“皇上,老朽这辈子心事已经全了,就此别过。”说完抬步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