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晏龄他、他不能背叛我!”
江走面色凝重,深力道:“是!商启怜不会背叛您!”
“空口无凭的话我再也不信了,我要他拿行动说话。”朱宪戚崛身而起,招喊人进来,门口战战兢兢的老鸨轻哎一声推入,相当谨慎地,试探性地一望,整张脸孔都发了白。
朱宪戚狠拽着江走:“我废材不是装的,我是真的废材,我都这样了,你们还想费尽心机要我死,你们太险恶了,我根本看不清,有句古话说得太好,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个,适用我,也适用你们!”
江走宛如烫手山芋,被朱宪戚丢过去时,老鸨接也不敢接,朱宪戚便强塞给老鸨,只听嘶哑的命令回荡在耳侧:“弄干净让方员外享用去吧。”
江走懵了。老鸨的脸色霎时吓飞:“九、九爷,这江姑娘她已经嫁为人妇了,九爷您这般不成的呐!若是一个不造被商二公子晓得了,他他决计会拆了我的榭啊——”
“就要让他知道。”
朱宪戚敞露一抹胜券在握的狂喜笑容,“我后悔了,我是皇子,我既然后悔就定有转圜的余地,让一切重来,我倒要看看他,还装不装。”
作者有话要说:一顿码字快如狗,定睛一看没男主。
本章活在对话当中的商启怜下一章要提着40米大刀来救老婆了。
第17章 冷静
尹宝瑟举止端庄地坐在面摊子上,身前放着一碗热腾腾的葱花清汤面。
她没有动筷,檀袖先扫了扫津腻的桌角,再执筷,手法干爽地绾了几缕细面,微微前倾身子,朝筷头呼了会儿,小口咬住了,她这般的简练与优雅,更显得周围那一干埋头吃面的人格外不着调。
不知哪户金枝玉叶的大小姐,时至申时掀帘进来,往这市井路边的面摊子一坐就是大半晌,吃面的人来一个走一个,便只有她不动如山,仿佛要把条凳坐穿。
敢情胃口也惊人,葱花清汤面虽说是她今夜的首碗面,不过她一上来就喝了盆羊汤,喝得也慢,配了几块胡饼兑着嚼,眼见天上挂起一轮晶饼,她眨了眨眸倏地一笑,喊了摊主上拿手绝活,银子拍桌,指名分量要沉。
尹宝瑟尝完第一口,就知道不能小觑这清汤面,她愉快地扬唇,吃面时眼眸飞速点阅竹马大巷上来往的人,形形色色,寻寻常常,热热闹闹。
她眼力一绝,纵使人海熙攘,也能一眼捉住想找的那个人。
不知第几口的面,在提去唇边之际,眼帘之中快速经过一个人,手里的钱袋子分外熟悉,尹宝瑟眼眸一熠,咬断了面条,咽了以后出声喊:“商启怜!”
商启怜闻声转过头,神色透着锋锐。
尹宝瑟搁筷,落落大方对他微笑:“你个无赖上竹马大巷做什么,竟没被商大人禁足,日子香呐。”
与马场上所见的那个潇洒儿郎判若两人,商启怜目光冷厉,没有分给她一丝一毫的笑意,浑身上下的气息都是冽透骨子的。
尹宝瑟的笑容轻轻深了,商启怜持紧钱袋子,迅疾打眼她的周边,踱着说:“你上这来?小心你哥咕唧你。”
“他被我欺负以后,不就天天上这来排忧解难嘛。”尹宝瑟故显俏皮地一哼,拣了一根筷子,插入面汤,顺时针搅拌,“你还没同我讲你要去哪,我爹我哥合起伙来与我作对,我一气就跑出来玩,竹马大巷也不好玩,正闲呢,你捎我啊。”
商启怜走到帘子处,未挑,道:“大人的事毛孩别管。”
“嘁……你钱袋子眼熟呐。”尹宝瑟光明正大地瞄了再瞄,唉声长叹道,“你找姑娘么?”
此话一出,这见商启怜像点了静穴。他抬臂让帘子上去,露出一张线条紧致的凌容:“你见过她?”
尹宝瑟不愿把话语权交给他,只道:“你去过查记成衣铺?”
“我到时铺子已经收歇。”接话太快,把事实抖了出来,但商启怜没有继续分享接下去他干了什么糗事,跳过那段再说,“在他们院子里拾到了这个,这我内人的,掌柜告诉我往西去了,你见过我内人,可清爽她在哪么?”
这厢换做尹宝瑟遭了静穴,颇有粉面含春威不露的意思,款款详视他好半天工夫,持续搅拌面汤,商启怜没时间陪她耗,抛了帘子进来道:“你说话。”
“我不知道,我路上遇到的她。”
尹宝瑟垂眸,观察汤里静静蜷躺的面条,“帮她捡了钱袋子,她谢了我……她怎么总爱掉钱袋子?如此淡泊名利,你讨了个贤妻。”
商启怜眸中触发着一簇冷焰。
尹宝瑟瞥他湛寂不语的样子,蹙眉咝道:“我觉得事有不妥,你是不是揍了那个掌柜?”
商启怜甩袍离开。
“喂——”筷子在汤里滑偏一寸,尹宝瑟盯着那道冲溶月夜里,从此只属于旁人的宽阔背影,曼声启口,“我在这坐了很久,啥也没捞着,倒是赏识不少人,没见你内人,却是瞧到几辆马车,多半为王孙公子一揽子朝青梅榭去了,这再往西就没好路,荒郊野岭你内人小巧玲珑的还有命么,商启怜,你的脑筋被人用来下面了吗?赶紧搅一搅吧。还有,你待女人真够粗莽,我就喜欢承枫哥哥,温文儒雅是我嗜的,你同个冰桩子一般不近人情,是个姑娘还没挨近就被吓跑,你内人难不成想逃离你么?我心疼你。”
尹宝瑟喋喋不休地数落,那边传来一声微不可察的淡笑,随着汤面的白雾,被风吹散在清欢与嘈杂之间。
如梦初醒,人已经消失,尹宝瑟低头一看,汤面早就冷却,热气与香气双双殆尽,她心有不满,于是赌气叫道:“小二,我加个蛋。”
青梅榭这头,小巧玲珑的江走穿上蜀红古香纱缎,被一堆婆子簇拥着簪了波光潋滟的金钗,一身嫣香刚出炉,坐在睡春阁的花榻上,真就没有动。
门窗紧闭,满阁芬芳乱漾,从屋门延至榻边,一路花海烂盈,江走额头沁了细密的汗珠,不是这屋子弄热了人,她快受不住药物的功效与程度。
并非没尝试逃跑,她一身灵劲,今非昔比,老鸨劝不醒朱宪戚,自然唯命是从去廊上捉人,三三两两个壮汉虎扑上来,任凭江走多耐打多能打,她的身形体量摆在当下,怎能与悍扶硬怼,争来抓去,江走被活活拐回阁中,老鸨狠心给她灌了一剂猛药。
她的腿已经挪不动,就连身背也伸展不了。
“江走,对不住,不是我不想放你,我也是靠这榭的生意过活的,九爷是咱们的大财主,身份更是尊贵无俦,我万不能得罪,江走,你行行好别怪我。”
老鸨的声音忽远忽近,江走已是浑噩个半死。
她用尽最大的力气去掐手臂,她现在不管伤害哪里都毫无知觉,人是人,手是手,腿是腿,仿佛一切分门别类,一切都无法汇聚成念。
江走颤抖地喘息,连呼吸也裹挟娇呻。
她通身发烫,满心冰凉。
越来越绝望,犹如潮水般在涨,几乎从眼眶里溢出来。
逃不了她宁愿死!朱宪戚亲口说他后悔,此时此刻,江走也后悔,倘使她真真的遭遇侵践,她败坏的不仅是自己的清白,还砸光了商家的颜面,与其烂命一条苟活,还不如白绫一根吊去见爹爹。
思及江缘,江走的心绪愈发之燎,她不知道是谁在挑拨离间朱宪戚与商家的干系,但朱宪戚深养在天子脚下,饮的俱是皇宫的风水,他的话即便不能偏听偏信,可在他惊骇世俗的逻辑下,江走有一瞬发现自己动摇了,她不能否认朱宪戚的分析。
江走没有努力去拨开宁顺五年的云翳,没有亲眼瞧瞧被天家埋藏的血腥因果,她不了解江缘当年为何下狱,延惠太子暴毙一事,江缘真的涉嫌其中?她父亲隶属玉堂署,是清贵的墨客,没有道理会介入皇权杀伐,她从二娘那得知江缘往时风光大盛,被点入翰林充庶吉士是他一生的荣耀,江缘劝自己知足,知足常乐换来的却是屈打成招。
皇城的晦暗葬送了多少高洁人士,江缘正是芸芸之一,江走不能替父亲伸冤,还要被人糟践身子,她痛恨自己窝囊,仇愤之余,竟撕烂了一截纱袖。
“砰”的一声,她抓紧榻沿,想要站起来。
眼前一片眩晃,这样的光景似极了当初逃离青梅榭的大道,她在那条道上遇见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