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君在上(10)

作者:走马观枫 阅读记录 TXT下载

人走以后,商夫人心绪疲惫道:“江缘被万岁爷赦下一命,却也落魄至此了吗,他女儿怎就去做妓子,还被启怜遇着,真是造孽。”

“阿济。”商承枫跨离正堂,询问商启怜的去向,又嘱咐道,“取盒清凉膏给二少夫人。”

回门那天江走没有等商启怜,江走连他野哪去了也不知,沽雪瞧她这些天里里外外被约束管教,日子表面太平,实则过得不大爽利,阿济备车时,恍惚听闻江走又被商夫人唤堂里了,受训好长时间才出来。

沽雪把回门礼抱上马车,过来道:“又挨老夫人训了?”

江走冲她一笑,神色轻描淡写。路上沽雪忐忑不安:“要不还是等等二爷吧,您独个归宁不合礼数。”

“我只要不去书房,就永远见不着他。”

沽雪不再烦言,她已知晓商启怜每晚不寝在江走的房间,其实也算不得秘密,江走并未绞尽脑汁拦着不让大伙知道。

马车一停,江走率先跳落,再去接行速慢半拍的沽雪:“沽儿,我爹动不了,我二娘脾气暴,我妹也贼精,反正一会整个过场就成,如果不慎打起来,你跑,别管我,我自有办法应付。”

“……”沽雪不敢把手递给她了。

围墙门终年虚掩,江走再次踏入这块荒凉得只有一株歪枣树的院子,四下静悄悄无人,她们往半敞的屋门走去,从黑黢黢的门缝里咻地飞出一只饭碗,削过江走的侧脸,砰一声砸地。

泼妇的嚎叫充斥满屋:“你拿来!”

“娘,我求你别赌了——”

她们一个抓一个逃,绕着四方桌,江芍握紧手里最后两只木簪,声腔里填满恳求,“就爹去了以后,您简直变了一个人,我求求你!”

沽雪大惊失色,转看江走。

“江芍,我当初嫁给他……”江二娘埋头使劲拍桌,一声一声宛在击鼓鸣冤,她头发凌散,“我当初嫁给他,那场面我还刻骨铭心记着,与几天前商府的一模一样!我是个应当享清福的人,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江芍,你把簪子给我!”

“不能赌了,娘!”

江芍绊了坎子,撞出门去,跌崴江走怀里,木簪掉在她们脚边。

江芍看清来人,瞪圆了青肿的眼睛:“你。”

“是我。”江走沙哑的声线平如深潭,见二娘疯疯癫癫冲出来,她把带来的礼全砸二娘脸上。

江二娘哆嗦了一记,眼底放瘾光,她扑去地上,一个不落连灰尘都拢到怀里,江芍推开江走,也随着去捡。江二娘问:“你回来干什么?”

“你卖我的钱败光了,我赚在青梅榭,够富裕,又吃不惯独食,便来分你们一杯羹。”

“哈。”江二娘从落发间打量她,“你体面了啊。”

“托你们的福。”破碎的哽咽被江走吞入腹,她说,“我爹葬在哪。”

“后山。”

江走带沽雪离开,走到围墙外时,江芍跟了出来:“江走,我娘是快失心疯了,她脑子糊涂,但我知道,你是不是嫁进晋国公府了。”

江走未答。随之沽雪手腕一疼,低头发现江走箍着自己的手隐隐打战。

“我天天去赌坊接娘,去赌坊必经竹马大巷,你知道我看见谁了?”江芍捂皱怀里的新衣裳,道,“你说你嫁进国公府,怎么还往青梅榭卖呢,害得商二爷日日夜夜要跑那不干不净的勾栏。”

树影婆娑,江走用脚尖碾着土,腾过身子来。

她的神容是无法言喻的旷谧,眼睛则在斑驳的流光里利如叶刃。

作者有话要说:商启怜&朱宪戚:找乐一时爽,一直找乐一直爽!走走走出去嗨出去浪(~ ̄▽ ̄)~

江走:下一章就斩你狗头。

商&朱:……我们不是你恩公吗?!(朱:嗯不对,小俩口吵架关我屁事?溜了溜了.jpg)

第9章 来了!

江芍觑她态度如此,心中激触,道:“我娘说你是灾星,我却觉得你攒福了,你害我们家破人亡,还能撇这般得干净,江走你不愧叫江走,你其实一无所获,我根本不会羡慕你!”

江走一笑:“你说的没错。我除了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其余一无所获。”

沽雪陪同江走去了后山。满山飘零黄叶,沽雪忧心如焚地望着她的背影。她们寻不到江缘的坟,许是江二娘连墓碑也未立,晚风扫急了,山上冷得快,两人不得不打道回府。

江走端坐车内,车轱辘在道上转响,她微微沉下头,表情淡而不厌,沽雪去握她的手,这时风吹起湘帘,街道一片繁华灿错。

江走轻轻观瞧,便问车夫:“是哪?”

“少夫人,这竹马大巷呢。”

竹马大巷。江走自然是熟悉的,顿了顿,她对车夫道:“停一下。”然后就甩袍下车,箭步如飞冲青梅榭去了。

沽雪心叫糟糕,她早是察觉端倪,连忙跨下马车小跑去追:“夫人,夫人,您现在身份特殊,不好再近榭。”

“放心。”江走对沽雪爽朗扬唇,“我没带刀。”

沽雪吓得直接环抱她的腰,求道:“夫人我们回府吧!”

“他若真在青梅榭,我非问个清楚。”江走硬是拖着娇小的沽雪,一步一个脚印往青梅榭移,“明摆着,我都可以,做,花魁了!他凭什么,晾着我不……”

沽雪的表情比哭还难看,她辨出了江走的话意,呜呜哀求:“是是,咱们二少夫人最美最美,所以二爷应该不会在青梅榭,咱们回府找他。”

“我今儿。”一股无名的怒火轰然烧蹿,江走掰开沽雪的手臂,朝前大跨,“就要让他跪在我的石榴裙下。”

“少夫人您让二爷跪您哪条裙子下都不成问题,可您这样没凭没据闯闹青梅榭,最不济惹来诸多非议,若传去商老爷与老夫人的耳朵里,奴怕你吃家法——”

“我吃过的打比商家煮过的米还多,我今日必豁出去了。”江走奋力挣脱沽雪,遥见一名白衣男子迤迤然走来,她蓦地立定,那男子止步她面前:“嫂子,你怎过来了。”

对此称呼,江走颇然怔了怔。

“抱歉,嫂子恐怕初次见我。”他工工整整一拱手,桃眸浅笑道,“在下尹弦州,与商兄算是知交了。”

江走返了温顺的一礼,开门见山道:“商启怜呢。”她望向尹弦州身后的烟烟招牌,“他在那?”

尹弦州好希望刚才就应该对她视而不见,他出榭时老远瞧这姑娘面相忒熟,而且行路貌似艰难,所以古道热肠特来会一会,结果……

他不敢轻易去拭额角的汗,温声道:“在的。”

沽雪露出崩溃之色,人影闪过眼前,尹弦州急忙拦人,道,“嫂子您万万别激切,商兄就是陪研王打交酒水上的事,研王他近日气郁,非拽着他,那情面上不可推却的,望嫂子能体谅。”

正不分青红皂白编造着,青梅榭前面的场地霎时涌冒一堆人,落日熔金的黄昏下,商启怜与几个公子哥谈乐叙阔,他们一块跨马,复与送客的老鸨抛了些俗句子,老鸨笑得香绢掩面,搁边上的几名妓子也羞羞藏脸。

沽雪听到江走捏拳的咯响。

他们闹哄哄的撑马经过,商启怜完全忽略掉几米开外的江走,坦坦荡荡向着远方绝尘而去。

尹弦州在江走旁边抖成小仓鼠:“大概又看叠、看叠东西了。”

“那也挺能耐,没撞我马车。”江走冲远去的人威威一笑,尹弦州不寒而栗:“既然是嫂子家事,尹某也不便插手了。”

江走告别尹弦州,提了沽雪离开。

——

商启怜比江走快一步到府,他把马交给阿济牵,翻着袖口问道:“她人呢。”

阿济咝了声,摸摸脑门道:“二少夫人回门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呢。”

商启怜皱眉:“回门不喊……”他记起来,这几天陪朱宪戚肆无忌惮的胡吃海喝,各色玩乐,什么烟花巷陌酒楼赌坊,他快耍吐了,回来就想见见江走,人反而不在,他沉思片刻,抓头说,“疏忽了。”

阿济赞同:“嗯。”太疏忽了。

商启怜朝人脑瓜叩了一记,“等她来了喊我。”

“好……好像不用了,二爷。”阿济努力伸脖瞧了瞧,喜乐着说,“二爷二爷,二少夫人回来啦。”

马车在晋国公府前缓缓勒缰,江走不慌不忙等车夫搬来轿凳,她踩实了往下迈,沽雪屏气慑息轻随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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