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专门学过画画,但她自认也不是手残,会把人画成是线条小人的那种。所以照着画个漫画,描个速写什么的,这都是没有问题的——不要以为这是非常没用的技能,实际上没有什么技能是没用的!
只要不是手残到了不能表现自己的经验,至少透视关系上,现代人有基本认识吧?至于近大远小之类的简单概念更不用多说。甚至这些东西说的不是那么清楚,但使用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表现出来。
一个不是手残星人的现代人在公元前的西汉,当个画圣确实不敢说,但成为画画的佼佼者,这是没有问题的。
刘彻心里赞叹了一下陈嫣的手艺,顺手就摘了手帕,仔细看。口中道:“冬至节也给朕送这绣屏…既然刘舜要了骏马图,朕就不要了!你给朕重新绣。”
说到这里,刘彻顿了一下:“不能比刘舜的差!”
陈嫣当即就炸了!这位大佬根本不知道这个的工作量叭!刘舜那个骏马图还好一点,因为是很早就开始准备起来了,每天做一点,到现在也没多少了。可是现在刘彻也要一个…冬至节可没有多久了!
刘彻还真不知道其中的工作量,他是个男人,而且还是天子,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大小的绣图工作量是多少呢?
这样说还嫌不够,还对陈嫣道:“朕听说刺绣费神,你每日别绣太多,慢慢来就是了。离冬至节还有些时日,定赶得及!”
呵呵,陈嫣心里翻了个白眼,表面上却还得笑眯眯。
“姐夫的话…姐夫觉得什么时候绣完算快的?”陈嫣是真心想问这个问题的。
刘彻不假思索道:“不怎么清楚…不过也不能超过十几二十日罢!管少府要的绣品,再繁复的也不能这么拖沓了。”
少府当然不敢拖刘彻的工期,因为拖工期就死定了!为此,他们有很多提高效率的方法。比如一幅绣品很多时候根本不是一个绣娘完成的,而是多个绣娘一同动工。
刘彻显然是没有这方面认知的。
陈嫣觉得这就没办法谈了,便告饶道:“姐夫放过阿嫣罢!这骏马图已经够难了,还要更好…这骏马图我已绣了三月有余…”
之所以绣这么久,当然不是因为工程量真的那么大,而是陈嫣每天都有很多工作,不可能只绣这个,所以都是每天做一点点来着。
但这个实话陈嫣是不可能说的,只能尽量说得可怜巴巴一点——可怜可怜宝宝吧!说实在的,将刺绣当成是一个爱好玩的时候,那很好。可要是将其当成是一个不得不完成的任务,那就是另一种体验了。
陈嫣短时间内都不想再来一次了,或者说,短时间内她都不想碰针线!
刘彻之前短暂压制下去的烦躁与不快又涌了上来,他是很想冲陈嫣发火的——可以为刘舜做这件事,就不能为朕做这件事?这是什么意思?
甚至他会联想到之前的事,在刘乘薨了后,陈嫣的伤心他是看在眼里的。他当时被另一种情绪干扰着,其他的就退后一射之地了。然而说实话,他心里其实是不高兴的。
陈嫣为了刘乘那小子那么伤心,算是怎么回事儿呢?而且刘乘那小子明显是喜欢陈嫣的,这就更让他不是滋味儿了。
刘乘当然喜欢陈嫣,不只是因为陈娇和他说了那些,所以他就相信了。事后刘彻也让人查探了一番,这才知道来长安报丧的清河国使者顺便送来了刘乘的遗物,而这些遗物陈嫣也向他透露过。可他当时没细想,等到有人报上来他才知道规模大的惊人。
倒不是财富有多么惊人,而是送来的都是刘乘生前最喜欢、最珍视的,包括书籍,也包括一些别的东西。
将心比心,若不是陈嫣在他心中地位独特,他会在临终前这样安排?
刘乘人都不在世上了,刘彻这火没地方发,甚至自己也觉得这火没什么意思——人都不在了!
但理智这样想了,真实的心态又是另一回事,心里到底因此扎了根刺!
现在又有刘舜的事,可以说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心里的火都压不住了——刘彻就不是一个擅长在情绪上忍耐的人!对于一个皇帝来说,忍耐是最常做的事情,也是最不常做的事情。
说常做是因为皇帝的工作常常处在权衡当中,根本不可能率性而为,所以要忍耐。说最不常做,是因为皇帝又确确实实是人间唯我独尊的那一个,在日常当中,他们从来不用忍耐!
但最终他还是没有对着陈嫣直接发火,只是眉间多了一片阴影,而且直到陈嫣离开宫中,也没有再多说一句话。
而等到陈嫣离开,足够了解刘彻的韩让已经察觉到有一些危险了。平常这个时候一定会上前嘘寒问暖的,这个时候落在了其他人后面。
于是这次第一个凑到天子身边的人变成了韩嫣,就笑着走近了道:“陛下,宫宴嫣翁主不至也不要紧…不如邀嫣翁主出城去——”
“滚!”乒乒乓乓一阵响,是天子面前书案一脚被踹翻了,上面的零零碎碎散落一地,直接打断了韩嫣接下来的话。
人间的帝王展现了他的愤怒,其他人只能瑟瑟发抖。平常韩嫣自恃宠爱,所以对着皇帝的时候是比较随便的,敢说别人不敢说,敢做别人不敢做的,也常常为此自得。然而真的面对天子之怒,这才意识到自己之前有多天真!
虽然刘彻直接让人滚了,但在场所有人也不可能真的直接滚的。真要是走光了,皇帝的愤怒向谁发泄?说不定还要更生气呢!
经验丰富的宫人们纷纷伏跪于地请罪——他们有什么罪?不知道。不过他们作为侍奉天子的人,却让天子如此震怒,就算不是他们的锅,那也是他们的锅了!
来,背好!
“陛下息怒!陛下恕罪!”
而刘彻却不想和这些人玩平常那一套了,他是真的想让所有人滚蛋。当即踹了一脚,踢中了自己跟前最近的韩嫣,正踢在肩窝上。韩嫣觉得肩窝一阵钻心的疼,却不敢表现出来,只能死死咬着槽牙,闷哼了几声。
“滚滚滚!都给朕滚!”
所有人面面相觑,中间又迟疑了好久,这才陆陆续续离开殿内。而就在所有人等在殿外的时候,殿内传来又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这时候所有人才放下心来:哦,天子是在摔东西发气呢!
这样好、这样好
对于这些人来说,东西算什么呢?怕的是天子憋在心里,然后气坏了身体。能发泄出来就好,至少比憋在心里好。
等到心里安心一点儿了,其他人也能考虑之前没来得及考虑的问题了…天子他怎么就这么生气了,怎么就突然这么生气了?
说实话,大家都有些摸不着头脑,因为在此前根本一点儿预兆都没有。甚至、甚至不是因为见到了嫣翁主,和嫣翁主说的正高兴吗?
不过所有人还是敢肯定,天子这次的情绪反常和陈嫣脱不了关系——不然哪有那么巧的,怎么陈嫣一走,天子就生气发火了?
事实上,之后发生的事情完全印证了所有人的想法。
一般来说,因为年末年初的时候各种节日多,家族聚会也多,更不要说各种个热热闹闹的宴席了,所以这个时候刘彻和陈嫣碰面的机会比平常要多。再加上学者进宫讲课的时候陈嫣也会进宫来听,所以两人见面次数真的挺多的了。
但就是在这样相对密集的见面里,天子根本不和嫣翁主说话了!
这么明显的事,大家当然能够看出来,一时之间,刘彻身边的宫人有了很多议论。
甚至有些人觉得陈嫣要完蛋了!说不定这次被天子厌弃,日后就要彻底在宫廷丧失影响力了(虽然太皇太后还在,但太皇太后没有多少时间了,这是大家公认的)。
和这些人立刻调整对‘不夜翁主’的态度不同,韩让这个精明的老江湖却始终保持着原本的态度——对陈嫣的恭敬不只是表现在表面上,心里也是如此。而只要是陈嫣,他都会尽最大的力量行方便。
对此,身边的人就有些不解了。
“韩常侍这是为何啊?如今大家都说不夜翁主已是昨日黄花…韩常侍如此照顾,将来可没有好处能得的。”
韩让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呵呵一声道:“我也不知道你们说的那些,只知道按着天子的心意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