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苏容抿抿嘴:“你不要歪解他的意思,他并没有觉得太暴露的裙子不好,只是觉得这个社会有太多的恶意,有多少不明是非的卫道士,口口声声地说‘穿的暴露的女孩子不安分’,又有多少色/欲/熏心的人会带着有色眼光去看到女孩子的衣着打扮,甚至引诱着跳进灯红酒绿物欲横流的世界。甚至于女孩子如果发生了意外,都会有人用‘衣着暴露’去指责她。”
她缓缓了语气:“虽然我也觉得说出这些话的人都是脑子有坑的,也知道错的不是衣着华丽或长相艳丽的女性。可是爸爸作为一个父亲,他没有约束我的穿衣风格,只是建议我在这样的场面稍加注意,这没什么不对,我不知道您和爸爸曾经在这方面到底有什么分歧,但他只是怕我不安全,他爱护我的心和你的是一样的,只是表达形式不同。”
苏胜很少约束她的言行,他和余悦一样,或者说他深受余悦影响,一向鼓吹着“快乐至上”的教育方式,但他深知人性的丑陋和卑劣,会给出建议和提醒,也只是希望苏容不受到伤害。
余悦却是另一个角度,她觉得人言不可畏,只觉得苏胜拘束了苏容,人一旦束手束脚,快乐的份额就会大大缩水。
余悦嘴唇微微上扬,眼底却没有笑意:“旁人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你也没有吗?”
她不相信这个理由,甚至觉得荒唐不可言。
苏容闭着眼:“我或许比这个世界上的一部分人要幸运,但并不意味着我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去对抗这个社会的恶意。”
余悦反问她:“那么谁才有?”
“女性的楷模,有先进意识的改革者,推动社会进步的伟人。”苏容语速很快的给了她三个答案,疲惫不堪的心底也升起一股焦躁,语气有些不耐的说:“我不觉得你和我讨论这个有意义,本身我喜欢的风格也不是性感的,我们为什么要为这个争吵?还是妈妈你希望有一个改变世界的女儿?”
余悦气息微沉。
“你在指责我吗?”
苏容默了几秒,声音很低的说:“不是。”
她知道她话说的有些急了些,余悦只是一是不平,不是为苏容,是为曾经的自己感到委屈。
她垂下眼眸,低声道歉:“对不起,妈妈。”
余悦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你爸总说我随心所欲,不顾他人。可是不是的啊,我也有过为难和不得不妥协的时候,所以我总是希望,你能够不要像我一样,你的身后有我和你爸爸,我们可以给你财富,满满的爱与支持,我只是希望你能够遵循自己的本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不用妥协,也不用等下一次。可是我还是没能做到。”
苏容红了眼眶,抿着唇道:“妈妈,其实没有人能够无忧无虑的,但我真的已经非常非常的幸福了,因为有你们在,我一直以来都没有委屈自己,你不是没听过人家说我任性娇纵,可我一直记得你们的教育,‘不委屈自己’。我已经是世界上最快乐的人之一了,只是很遗憾,我不可能长成你理想中的样子,孩子又不能高级定制,我和你想象的,总是有一点点不一样的。”
余悦在路边临时停车处急刹车,苏容身体无法抑制的向前倾又后仰,她看向余悦面沉如水,喉腔涌上一股酸涩,她压低声音说:“妈妈。”
余悦闭着眼:“我并不觉得这是一个遗憾。”她胸口起起伏伏,喘息加重,丹红的指甲点了点方向盘,自嘲地说:“你不懂我,就像我不懂你一样。”
“你下车吧。”
“我想自己一个人待一会。”
第36章
细雪如絮,万家灯火接连着亮起一片霓虹,正值下班高峰期,络绎不绝的车子将道路堵出一条望不见尾巴的长龙。
人行道上的行人行色匆匆,成群的站在路口处,绿灯一放行便急忙忙的走向对面。苏容被余悦赶下车后,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此时站在远处,裹着厚围巾,双手插在风衣的口袋里,脸颊被寒风刮得红彤彤的。
余悦做事向来任性,只是苏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对象是苏容,她也能轻而易举的将人赶下车。
这让她有些难以接受,尤其是今天天很冷,更让她生出一股委屈之情。
或许是余悦觉得苏容有的是办法回家。
只是不凑巧,苏容的手机电量只剩百分之一,她电话还没拨出去就自动关机了,她的书包还在车上,身无分文又没有手机的她只能在街道上徘徊,企图等一辆有缘车。
寒风簌簌,细雪飘落在她的头发上,鼻腔间的堵意令她忍不住吸了吸鼻子,回忆起车上的争执和被赶下车后受到的苦,苏容不由得红了眼眶。
漫无目的的路程也该有个终点,公交站牌处立着的站牌上陈列着线路途径的站点,苏容连数了几条线路,才看到东氏一中高中部的站点,她吸了吸鼻子,在风衣口袋里摸了几下也没有摸出钱。
苏容垂下眼眸,将站牌前的位置让给后边要看的人,找了个角落的地方,手指点着左手手腕上戴着的手链,眼神怔怔地勾勒着上边的线条样式。
“曼曼。”身后如有一道男声。
苏容仿若未闻,一动不动。
“曼曼,这里!”清亮的男声再度传来。
苏容动作缓慢的转过头去,像是放慢了八倍速的树懒‘闪电’一样,动作僵硬又缓慢的抬起头。
昏暗的灯光下,隔着一条非机动车道,他撑着一把伞站在人群中向她挥手,目光焦急又怜惜。“你站那别动,我过来。”
她的身后车辆不绝,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嘈杂又刺耳,伴随着行人的说话声,细细碎碎的杂音里,她不可置信的睁大眼睛,一片雪花轻轻的落到肩头,她像是如释重负的勾了勾唇角。
“你来了啊。”
宋有撑着伞向她走来,每一步都在她的心头踩出一块轻缓地节拍,送来安神的清香。
直到那把遮挡风雪的伞遮到她的头上,两人在一把伞的空间之下,他伸手拨开她的刘海,白净的脸上被冻的通红,唇色苍白,目光疲惫又委屈,他不由自主的揽住她的肩头,小声地说:“对不起,我刚才走错到对面那个公交车站了。”
苏容回抱住他,头抵在他的胸前,吸了下鼻子,鼻塞头昏,嗓音微哑:“你怎么找过来的。”
宋有身体僵了一下,沉默几息,语气有些古怪的说:“就是路过,然后碰到了。”
他的话里纰漏太明显,苏容却没反应过来,将信就信,宋有轻轻拍着她的后脑勺,声音温柔:“回家吧。”
“我想回自己家。”
“......好。”
搂着她离开公交车站时,宋有脚步很慢,左右环看一圈,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略有些疑惑的带着苏容向和司机约好的停车处走,两人背影在路灯中拉出长长的倒影,相偎相依,身后不远处的小巷子里慢慢的现出一个火红色的影子...
-
暖气驱走寒气,解下外套围巾,苏容靠在床头,慢条斯理的喝着热气氤氲的姜茶。
一碗姜茶灌进肚子里,她将碗放回床头柜的托盘上,里头还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空碗,是宋有喝过放下的。此时看她喝完,宋有便从床沿上起来,苏容顺势往下躺回床上,他为她掖好被子,就端着托盘下楼安置,关门声响起那一刻,苏容的眼睛应声而睁开。
她木木的盯着天花板,从床头柜上摸来刚充上电的手机,开机后滴声不断,未接来电长长一段,苏胜和宋有打的最多,她向下划拉几下,没有看到余悦的来电记录,眸光一黯,怔怔地盯着手机屏幕,直至熄屏休眠,她才慢慢的划开桌面,拨通苏胜的手机。
“喂。”苏胜接的很快,几乎是电话刚拨通他就接起,应当是一直在等她的电话,听到熟悉的声音的时候,苏容的眼眶不可抑制的红了起来,低落的情绪如同一壶满了的陈酒,满满的溢出又酸又苦的滋味,遍布周身,压抑不住的委屈夹杂着细碎的哭声:“爸爸。”
“我讨厌她。”
莫名其妙的争执,赶她下车时的不留情面,一通电话都没有的绝情,零零总总汇到心头,也只换来孩子气的一句:“她根本不疼我。”
......
与此同时,宋有在李阿姨的百般挽留下决定暂住一晚,他原本是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只是在看到空无一人地楼梯口时,他还是决定留下。给宋呈拨完拨完电话后,回到客厅就看到李阿姨在厨房里忙碌,听到声响回头,“晚饭还要二十分钟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