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近经常脑子一片空白。
苏容觑他，“你不是都报名了吗？有这闲工夫发呆，还不如好好备考。”
宋有喝了口牛奶，“就是觉得挺难受的，我爸知道真相以后，应该会疯的吧。”
苏容沉默。
宋有苦笑了一下，想从口袋里摸糖果出来，却发现口袋空空。苏容适时伸出掌心，上头放着几颗他最喜欢的柠檬糖，宋有笑了笑，他从她的掌心里取了一颗糖，撕开包装后先塞了颗到苏容嘴里，才拿起第二颗。
苏容含着酸酸甜甜的柠檬糖，咬字有些模糊的说：“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张仲邬吧？”
“嗯？”
苏容回忆着说道：“他脾气特别好，一直是大人眼里的好孩子，我们眼里的暖男。”
“我们五个人啊，一直以来大家都觉得最离经叛道的是我和明棠。可是没想到，率先放大招的是他，”苏容笑了一下，眼里带着一丝温柔，“我们收到消息的时候，他已经跑了，给他打电话，咕咕哭着问他不怕伤了父母的心吗？他说不知道，但他知道这是他深思熟虑后的决定，他确信自己不能按照张家的安排循规蹈矩的从政，然后娶一个温柔贤淑的太太，按部就班的过完无趣的人生。他想演戏，想成为影帝，也想成为自己，所以他这么去做了。”
“但是对父母呢？”
“父母怎么办？”
苏容抬起眼眸，眼里倒出宋有沉思的倒影，她缓缓道：“他告诉我们，他做的不对，因为他亏欠了父母的爱与安排。可他也没做错，因为他不能为了父母的期许亏欠自己的人生。”
说这么多的话，她有些渴了，苏容的目光掠过他喝过一口的牛奶，沉沉的呼吸一声，然后叹口气，说道：“我觉得这是一个伪命题，宋有，你不能在死胡同里待着的，很多时候你必须做这个选择，你觉得哪边重要就选哪一边，两全之策太难了，你只能择其重，再慢慢的补偿另一方。”
宋有握着玻璃杯迟迟不语。
苏容从阳台上跳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加油啊，哥哥。”
宋有错愕的看向她。
苏容俏皮的眨了一下眼睛，“叔叔说他会送我去联考，你可以自己打车赶过去，你懂我的意思吧？”
宋有唇角微勾。
他看向苏容，神色郑重的说：“曼曼，谢谢你。”
“没关系啊，”苏容笑着说：“因为我们是亲人啊。”
第29章
银灰色的天空上簌簌地落下雪花，晶莹剔透地雪包裹了大地，眼前一片雪茫茫地白色。
苏容早在半个月前就飞往京市，对备考院校的校考进行考前突击，各大院校的校考在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招考，宋有报的几所学校，最早的一所也将在后天开始。
他不得不启程了。
余悦端了杯咖啡倚在厨房门框上，眼眸含笑的看着正在切鲜橙的继子，问他：“准备什么时候走？”
宋有动作顿了一下，险些割到自己的手，他目光慌乱的回头，对上余悦含笑的眼眸，心虚的低下头，“阿姨，您在说什么呢？”
余悦哂笑，“联考那天你爸可是让我看着你呢。”她懒洋洋的挑起眉梢，“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跑出去了？”
宋有大脑轰的一下炸开了。
他虽然想过这个可能性，但他没想过余悦会将它摆出来说。
他呐呐的问：“您没告诉我爸吗？”
余悦嗤笑：“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待家里？”
宋有茫然的看向她，“不是说头疼吗？”
“当然不是。”余悦轻轻的笑了一下，娇柔的嗓音里满是调侃，“曼曼可是求到我这来了，让我无论如何要拦住老宋把你带出去。傻孩子，你爸怕你跑去参加联考，可是准备把你拴身边带去看曼曼考试的。是我说身体不舒服让你留下还能搭把手，你才有机会跑去考试的。”
宋有：“......”
他爸现在路子都这么野了吗？
余悦抿了口咖啡，清香在唇齿间迸发，她弯了弯眼眉，轻快的说：“今晚两点有班飞机，现在买还来得及。”
她施施然的转身，宋有喊住她，“阿姨。”
“你为什么要帮我啊？”他困惑的问道。
朝夕相处大半年，余悦的性子他也略知一二，她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继母，别说视若亲子，她对他的态度和对待朋友家的儿子的态度根本别无二致，一样的漠视与不多言。
甚至有时候他觉得，她连宋呈都没多在意。
仿佛她所有的关切与温柔都留给了苏容一个人。
余悦妩媚的笑声，娇娇柔柔的嗓音从空中悠悠的传入他的耳里，轻忽飘渺，仿佛一口热气就能将它吹散。
她说。
“因为我欣赏，有朝气的孩子。”
“做你想做的事吧，父母只是一个人懦弱的借口。我很高兴，你是一个不一样的孩子。”
-
夜幕如约而至。
如同一块巨大的黑布，在刹那间遮住了天穹的明亮，冬天的夜晚总是要早一些。
十一点刚过，宋有听到余悦和宋呈说话的声音，紧接着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伴随着余悦的一声轻笑，不远处响起一声清脆的关门声。
宋有眸光闪烁了一下，他侧耳附在门上偷听了一会，检查一遍自己的行李，确认各种资料都放进文件夹里，便塞到背包最底层，将几套衣服塞到压缩袋里，压在上层。
他背着背包，蹑手蹑脚的下楼，小心翼翼地开门，楼道的灯照进玄关。
鞋柜上一张白色的硬卡片吸引了他的眼球，宋有下意识的伸出手。
他拿起来一看，娟秀潇洒的字迹写着一个地址和联系方式，翻到背面，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曼曼在京市的住处，如果租不到酒店可以去找她。”
宋有抿抿唇。
他不由自主的抬头，楼梯口空无一人，安静的房子里只有他此时的呼吸声。
“谢谢...”他在嘴里轻轻呢喃道。
他从前很羡慕林木，因为他的妈妈总是在他和他父亲发生冲突时气到两头劝慰的作用，还会给他一些小惊喜。
余悦今晚的举动，也让他惊喜了一刹那。
暖洋洋的热气涌上他的胸腔，他呵一口热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道烟雾缓缓旋飞。
该走了。
宋有动作很轻的关上大门，搭乘电梯下楼，预约的出租车司机已经抵达楼下，夜晚的车流量不及白天，机场又在市郊，没了堵车的烦忧，一路畅行无阻的抵达机场。
直到安检登机后，他靠在背靠上，才发现自己额头上已经紧张到冒出了冷汗。
他沉沉地吐出一口郁气。
第一次做坏事，他还不太熟练，宋友忍不住苦笑了一下，他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那张硬卡片，脑海里浮现出苏容的身影。
如果她在的话，一定会嘲笑他的吧？
他不受控制的想到了苏容的笑脸，又狠狠地摇头，视线落在那张硬卡片上，他抿紧唇角，拂乱的心思渐渐归于平静。将身份证塞到背后里的文件夹中，又将文件夹压到衣服最底下，才将背包放到头上的行李舱上。
-
飞机在高空上飞行了两个半小时后，终于抵达了庄重威严的京市。
走出机场的瞬间，宋有双手抓住双肩包的肩带，抬头看了一眼黝黑的天色，京市的夜晚和东市似乎没有差别，可飞机刚一落地，他就不可抑制的滋生出澎湃的藤蔓，在这片充满希望的大地上无声的滋延。
那些潜藏在心灵深处的种子，在这一瞬间破土而出。
就在他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准备离开的时候，一位急急忙忙的胖阿姨不小心和他撞上，宋有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她笑了笑，替他拍了拍衣服上的雪花，用乡味很浓的普通话说：“对不起撒，小伙子。”
宋有摇摇头，她便笑着离开了。
他原本没有将这一段意外的插曲放到心上，直到他走到等候出租车停靠的区域，摸了摸口袋，想掏出手机打车。
意外突生。
他口袋空空，手机和钱包都不翼而飞了。
他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头，不远处的地面上那块白色的硬卡片有些眼熟。
他快步走过去捡起硬卡片，果然是余悦给他的。
宋有：“......”
他遭贼了。
宋有皱着眉头沉思回想，灵光一现，想起了刚才撞上他的那位胖阿姨的动作，嫌疑几乎立刻锁定到了这位唯一和他有过接触的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