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世子向来不爱参加这些看才华的诗会聚会的。\”
舒乾顿了顿,换上惯有的坏笑神色,道:\“但顾小姐相邀,本世子无论如何也得去瞧瞧。\”
顾雪吟见舒乾无缝衔接地换上了这幅游戏人间的表情,摇头浅笑。
她作揖告别,\“与太后约定的时间快到了,顾某先行告辞了。\”
舒乾挥挥手上的梅枝作告别之意,笑得开怀。
————
养心殿内。
皇帝舒政平批阅奏折,高联在一旁侍墨。
奏折批阅了大半,皇帝放下手中毛笔,伸了个懒腰。
高联见状,放下手中的墨条,用怀中绢帕拭净手上的墨污,走到皇帝身后,给他按揉肩颈。
皇帝被按得舒服地眯上了眼,他仰头,正好能看见高联硬朗的下颚线。
\“快晌午了,你说朕今日的午膳,是吃羊方藏鱼呢,还是吃羊方藏鱼呢,还是吃羊方藏鱼呢?\”
\“陛下想吃,奴才便命御膳房备下。\”
\“若是方便,也劳高总管备道水晶肴肉罢!\”
舒乾携着梅枝入殿内,便听见皇帝与高联谈论午膳之事,顿觉腹空无物,于是开口加餐。
\“小钱钱来啦!怎么,在太后那里没吃饱吗?\”皇帝的嗓门一如既往地催命。
舒乾恭敬地行了礼,便将那一枝红梅花苞双手奉上。
\“没吃饱,这不又过来蹭皇帝伯伯的饭了嘛。这株梅花就当是我的饭钱。\”
高联将梅花接过,奉给皇帝。
皇帝将这一枝幽香置于鼻尖轻嗅,\“不错不错,我家小钱钱懂事了,还会带礼物了。只是这红梅……怎么那么像我御花园里的品种呢?\”
舒乾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
高联去御膳房传膳,养心殿内只有伯侄二人。
皇帝比较好奇舒乾和太后之间相处地如何。
\“小钱钱啊,今日去太后那里感觉如何?\”
\“一如既往,开心快乐。\”舒乾总结道。
前四个字是真的,后四个字是胡扯。
皇帝把玩着手中的梅枝,\“哦?与顾小姐见面还算愉悦吧?\”
\“您指的是哪位顾小姐?\”
舒乾他今天可是遇到了一位顾小姐,听说了另一位顾小姐。
哦,您手上的梅枝,还是前一位顾小姐帮忙折的。
皇帝略显疑惑,\“难道不止有一位顾小姐?\”
舒乾点头,\“两位,一位是太后想要介绍给我做良妾的顾家远房小姐;一位是遵太后懿旨进宫商议咏梅诗会的顾大小姐顾雪吟。\”
皇帝把玩梅枝的动作一顿,不可置信道:\“太后要给你纳妾?\”
舒乾回答道:\“是啊,宣我入宫陪太后用膳的旨意不是您下的吗?您也不清楚太后的真实目的吗?\”
这……旨意是他下的没错。皇帝思忖,昨日里他去慈宁宫问太后安,太后拉他话了一遍家常,而后表露出想召请舒乾入宫陪她用膳之期许。
难得看见太后有破冰之心,皇帝自然喜闻乐见。
他回忆起太后请旨时说的话。
\“哀家宣了顾雪吟入宫商讨咏梅诗会之事,皇儿下道口谕让舒乾那孩子过来吧。哀家想了很久,觉得舒乾和顾家小姐挺相配的,若成了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皇帝自然以为太后口中所说的顾家小姐就是顾雪吟。
他一直想让舒乾和顾雪吟多接触,原因有二。
一是顾家虽不涉政,但其庞大的财力对舒乾的帮助,更甚于权力。
二是舒乾女扮男装,现下到了可娶妻的年纪,若真要成就一桩姻缘,娶女子不对,娶男子更不对。而顾雪吟,以女子穿着处世,却的的确确是名男子。
不过这是秘密,也没几个人知道。
而太后一向不同意皇帝的做法。她不知舒乾女扮男装之事,亦不知顾雪吟男扮女装之事,她只是单纯地不希望南阳王府与天下第一富商有什么关系罢了。
太后与皇帝意见相左,现下突然想通,着实令皇帝欣慰。
皇帝几乎是毫不犹豫地下了这份口谕。
现在想来,太后是完完全全把他当枪使,还顺道离间他和舒乾的感情。
如今意识到自己受到言语表达上的欺骗,皇帝气愤的情绪中夹杂着一些失望。
明明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为何要用如此计策离间?
舒乾感受到了这丝失望的情绪,为了宽慰皇帝,他无所谓道:\“太后向来有自己的一套思维逻辑,您与我,都不在她的逻辑之内。况且,我这不是靠自己的聪明才智化险为夷了吗?这点小事不值当您\‘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出自《唐雎不辱使命》)
皇帝还想说些什么,正巧这时,高联带着一帮宫女太监前来布菜。
舒乾给高联使了个眼神。
高联收到眼神,看了皇帝一眼,便察觉到他情绪的不正常。
第18章
许是舒乾的存在影响了发挥,素有“皇帝情绪调节器”之称的高联并没有在午膳期间将皇帝的情绪调节回来。
用膳过后,舒乾很有眼色地开溜了,把时间和空间留给皇帝和他的调节器。
回王府的路上,舒乾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直到踏过王府的门槛,他才突然记起忘的是什么——他忘了把危平静的事情禀报给皇帝。
掉头折返是不可能折返的,他两只脚都踏进家门了,懒得再跑一趟皇宫。
罢了,等明日朝会结束,请爹帮忙传达一下吧。舒乾想。
————
是夜,南阳王府的书房中灯明烛亮。
舒乾借着烛光,手握一卷话本子看得津津有味。
南阳王推门而入时,看到的就是这般场面。
美人倚塌,一手握书卷,一手撑其首。长发不扎不束,随意散落在床榻、衾被处,慵懒随性;蛾眉或紧或皱,思虑重重的样子,忧郁撩人。
真不愧是我女儿,完全继承了我的美貌。南阳王满意地摸了摸他才蓄了没多久的胡子。
下一秒,他看到继承他美貌的女儿,抛弃了慵懒的姿态和忧郁的神情,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手捂住笑痛的肚子一手捶床。
动作之粗鲁之沙雕,令人不忍直视。
南阳王想收回以上赞美舒乾的全部想法。
——
舒乾笑得眼中含泪,抬手拭泪时,余光瞥到他爹站在门口。
他一边平复笑得不稳的气息,一边与南阳王打招呼,“爹你回来啦。”
南阳王点头回应,“我儿是特地用这灿烂的笑容迎接我吗?”
“非也,我准备用忧郁的愁容来迎接您,借以表达我等您时的忧伤。”
舒乾晃了晃手中的书卷,接着道:“奈何这话本子过于悦人,我一个没绷住,就破了功。”
南阳王不置可否,而是问道:“我儿大半夜的不睡觉,在书房等我作甚?”
舒乾没有回答,他嗅到空气中飘来的酒气,反言问道:“那您大半夜的不睡觉,到这个时辰才入家门是作甚?”
“咳咳。”南阳王尴尬地摸着蓄出来的小胡子,他一向不允许舒乾喝酒,现在自己却做了个不好的榜样。
“这不是皇兄亲情受挫,做弟弟的当然要陪他喝个酒抚慰一下他受伤的心灵。”
这回轮到舒乾不置可否了。
他爹爱酒不是一天两天了,得了个免费喝的机会,不可劲儿喝才怪。
“我看是您抚慰皇帝,酒抚慰您吧。”
南阳王一副被训的小媳妇儿样。
然而这只是因为他喝酒到醉醺,有些迟缓且飘然罢了。
“□□到此结束。”舒乾放下手中的书卷,走到南阳王面前站定。“爹,我有事要拜托你。”
本以为会挨一顿训懂南阳王闻言,一扫之前的萎靡,振奋道:“我儿想要什么尽管说,哪怕是那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星星和月亮我是真的搞不到。”南阳王用他尚存的理智战胜了酒后说大话的习惯。
看来还没彻底醉倒,舒乾想。
他简明扼要地说出自己招纳危平静为查案助手的想法。
当然,对于危平静的身份,他只做寥寥描述,着重突出危平静武功高强性格仗义的特征。
“所以我儿需要我做些什么?”南阳王歪着头,颇有些憨态可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