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寄也没有委屈自己,老实吃下了饭菜——他已经不是小时候那个会和自己怄气的傻小子了。
跪祠堂一下午让他明白了这件事绝对不是他撒撒娇就能解决的程度。
这件事里,韩昭不再会是他的后盾,刘玄也不是,他必须独立采取更有效的手段。
赵寄忍不住想,要是没有周王宋三家就好了,他以前也不是没想过,但这一次的想法比任何一次都强烈。
吃完饭后赵寄平静地收拾了碗筷,还去厨房烧了水给韩昭送去。
看到赵寄进自己房间,韩昭也不意外。
他什么都不说是觉得赵寄心里对这件事的前因后果、是非对错门儿清,能自己想明白,但如果这小子真的跪一晚上,他会更气。
“想明白了?”韩昭凉凉看了赵寄一眼。
赵寄咧嘴一笑:“想明白了。”
说完他又舔着脸贴到韩昭身边:“师父,我给你洗脚吧。”
韩昭白了赵寄一眼:“嬉皮笑脸。”
虽然嘴上骂着赵寄,但赵寄给他脱鞋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昏黄的灯光照在师徒两人身上,透出温暖的橙黄。
其实,赵寄大部分时候很乖的。
此时韩昭又想起赵寄的种种贴心,心软了下来。
在赵寄低头给他洗脚的时候,他伸手摸了摸赵寄头顶梳着的马尾:“再过两月就是你生日了。”
“是啊。”
“想要什么?”
赵寄偏头想了想,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他没有说,只弯眼一笑:“想好再和师父说。”
韩昭点了点头:“行,记得早一点,我好准备。”
说完这个,韩昭幽幽一叹:“再过两年你也二十了。”
二十是个很微妙的年纪,到了那年,韩昭也该把赵寄还给他的父亲了。
赵寄回道:“再过一个二十年,我也会跟在师父身边。”
“傻小子,你不想去见识天下吗?”
赵寄不假思索回道:“和师父一起去啊。”
韩昭幽幽一叹:“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赵寄最听不得这种话,当即反驳道:“这种话都是人说来安慰自己不作为的,只要有心,不散就是不散。”
在他心里天下万物都没有韩昭重要,只要能和韩昭在一起,放弃什么他都甘愿。而赵寄坚信只要自己有这份决心,谁也没办法把他和韩昭分开。
韩昭没有反驳赵寄的话,因为这种体悟言语是说不明白的,而时间一定会教他这些。
作者有话要说:韩昭:想想自己错在哪里
赵寄:我想明白了!是我采取的手段不够有效,如果我能更早认清事件本质,早就成功了!
二两半:你不觉得你做这件事本就是不对的?
赵 寄:什么?我错了?我哪里错了?这世界上根本就没有对错,只有胜败。
二两半:这娃没救了。
韩 昭:基因问题,与我无关。
第36章 成亲
赵寄将所有对当前境遇的不满全部发泄在了战场上,这年夏天,凉州军取下了岭南的大片土地,而战功不菲的赵寄也一跃成为军中新秀。
当他再次班师回凉州时,韩昭的婚期也近了。
赵寄很不愿意回去。
他回去干什么?为那个女人牵马坠蹬吗?
但是不回去他又不甘心,最重要的人被抢走,他怎么可能不声不响。
“若有人碍了将军的路,那么把他们除掉就好了。”
军师一句无心的话回荡在赵寄脑中,有什么念头在他的心中萌芽,并且疯狂生长。
“年轻人因为什么事不高兴呢?”
半路停下来喝茶的时候,茶棚里一个中年人向赵寄搭话。
赵寄抬眼瞟了一眼这个中年人。
他打扮得像个道士,但长得很普通,唯一值得称道的也只有那一点儒雅的气质。
面对中年人的疑问,赵寄和善一笑,吐出四字:“关你屁事。”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若平时赵寄遇到这种擅自搭话的人还会与他们周旋一下探一探他们的目的,但是现在他心情很不好。
中年人被赵寄骂了非但不生气,还笑了,继续友善道:“严略通周易,愿为小兄弟一卜。”
赵寄没有理他,中年人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小兄弟烦心的事有关姻缘,但不是你的姻缘。”
对方一语中的,赵寄的表情稍微严肃起来。
但他并不认为眼前之人有什么特别,只当他是有备而来的江湖骗子。
中年人仿佛没有看道赵寄阴鸷的表情,淡然一笑,继续道:“严还算到了一场血光之灾。”
说到此处,中年人忽然不再说下去,而是偏头看向赵寄,语气诡秘道:“小兄弟气运不凡,心想的,都会事成。”
说完这句中年人起身便走,赵寄也没有叫他,他想看这个中年人还能怎么演下去。
中年人没有折回来,消失在了小路尽头。
而赵寄在接下来一路也没有再遇到这个奇怪的中年人。
看来是觉得自己骗术失败,所以不敢再出现在他面前了。
至于那位中年人的话,赵寄完全没有放在心上。
……
一别数月,凉州没有什么大变化,但赵寄的生活发生了很大变化。
为了迎娶王家女韩昭在城里新置办了一处大院子,师徒两终于要搬离那处住了六年的宅子。
新宅赵寄一眼也不想看,从少主府出来后便直接回了旧居。
韩昭也在家,他在书房收拾要搬走的东西。
见到韩昭的第一眼赵寄便将所有的不快抛之脑后,他一直是这样,从不在韩昭面前生别人的气。
韩昭是赵寄最在乎的人,他绝不会让任何的不愉快来打扰他和韩昭的独处时间。
但韩昭并没有第一时间察觉赵寄进屋,他正捏着一封信封出神。
“师父,你在看什么?”赵寄走到韩昭身边,看向他手里的东西,那是一张没有写任何东西的信封,韩昭手里除了信封还有上面垫着的一片红色花瓣。
“花?”赵寄疑惑。
虽然他不风雅的人,认识的花也没几种,但他确定自己没见过这种花。
韩昭解释道:“这是牡丹。盛产于东都。”
赵寄没去过东都,此地达官贵人也没有植牡丹的习俗,没见过不奇怪。
赵寄疑惑道:“师父在东都有朋友?”
那他从小到大怎么没听说过。
“没有。”韩昭断然否认。
所以他才奇怪谁会特地给他寄一片牡丹。
牡丹在韩昭的生命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它只是东都随处可见的一种花罢了。
连东都对于韩昭这一世的身份“十九”来说都不具备什么特别的意义。
有那么一瞬间,韩昭想到了什么,却没有抓住,待其转瞬即逝后便再也想不起了。
“莫不是有人故弄玄虚?”赵寄猜疑,他在回来的路上就碰到了一个江湖骗子。
“可能吧。”半晌找不到头绪韩昭也放弃了,他将花瓣装回信封,随手扔回了书桌上。
比起这片不知谁寄来的花瓣,韩昭还有更上心的事,他看着晒得黝黑的赵寄,含笑道:“这次上战场有什么收获?”
说这个赵寄就来劲儿了,他手一撑坐到韩昭的书桌上,垂下的小腿自然而然地与韩昭的膝盖紧贴。
“这一次上战场,我收获超多的,我一路上都在想要先和师父说哪件。”
见赵寄兴奋的模样,韩昭微微弯起嘴角,缓声道:“慢慢说。”
他有空一件一件听。
那片无从追查的牡丹花瓣暂时被师徒二人放到脑后,韩昭的大喜之日很快到了。
韩昭虽无官职在身,但他是现在炙手可热的赵小将军的师父,少主的先生,娶的是王郡守的侄女,周丞相做的媒,这婚礼排场自然也是不小的。
少主及凉州的大小官员基本上到了,连戍守北望山的宇文循都专程派人送来了贺礼。
迎亲的队伍从街头拉到街尾,半个凉州城都被点上红妆。
新郎韩昭站在门口迎客,他本就有一张俊丽的脸,但平日里喜着黑色,气度沉稳,倒不显得艳丽。
如今红衣加身,五官的昳丽被完全地凸显出来,整个人光彩夺目,恍若天上神君。
来宾一时倒不知道说韩昭好福气还是王家姑娘好福气。
赵寄躲在院子角落里,表情很阴郁。
身为弟子,待韩昭拜过堂后他还要给那个女人敬茶,天知道他克制着自己不去掐断那女人的脖子就已经是最大的努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