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上一本正经的金蝉补充道:“你该去历最后一个□□劫了。”
金虹说:“你是神农氏后人,这疫病你能治。这坠子是当年你送给顾氏的,我从窃贼那里拿回来的……你亲自去交与他吧。”
我瞪着眼睛不服道:“凭什么别人历□□劫都是女人,偏我的对象是个男人?还是个乳臭未干的?”
金蝉继续端着架子一本正经:“近来月老告假去南冥游历了,神职空虚,兔儿神便暂时顶了上来,他说要拿你试试手。”
金虹在边上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碧绿的通灵玉被日光照的晶莹剔透,明晃晃的一下触动深埋在记忆里的一根弦──人太脆弱,生老病死,天灾人祸难免,此物便可保你一世平安。
四月的风吹来了时雨,我郁闷地撑着伞踏过天地结界,故道两旁落英满地,云霞碧处曦色浩渺。
根据通灵玉的指引,我来到了竹楼前。透过几丛药草看见一个正在给人诊脉的少年,少年肤若凝脂,檀口含丹,一身白衣,才刚到束冠的年纪,这应该就是他了。犹记他十年前还长着一副扎在人堆里就找不着的脸,不想如今长开了竟如此俊俏。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他朝这花木杂生处微微抬眼,我忽然意识到自己这锦衣华服的行头不大合适,心说幸好有这茂盛植物作掩护,大抵他没有看到我,便摇身变出一袭素净青衣,拨开重重枝桠坐在离他不远处的石头上。
时雨纷纷扬扬摇曳许久未休。彼时身后有一只鸟扑扇着翅膀飞来,停在我的伞下。这鸟通身灰白,一双缃色眸子通透如琥珀,一瞧就知道是金虹变的。
我对他叹息了一声,说:“如今顾昀出落得真是俊朗,只是不知道这样好的一张面孔,何以配上一身白色呢?真是不吉利。”
“前些日子将他拉扯大的爷爷去世了,现在当然该穿白色。”紧接着他也叹息一声,继续道:“他爷爷生前是大夫,救了许多人的命,积了不少德呢。却不想未满花甲便得了瘟疫死了,阎王这个老家伙真是不公。”
话音落地,他似听到了什么,又说:“我哥唤我了,我先走了。”
雨越下越大,天气也越发凉起来,看病的人稀稀落落逐渐散去。我缓步走向竹楼,不知该如何向他启齿玉坠,很是踌躇。
直至我走到竹楼前,忽然看到一张启示,原是近日城中瘟疫,瞧病的人越发多,顾昀一人忙不过来,想招一个帮手。我心说这真是天助我也,我何不去他那儿帮个忙?一来我可帮他治疫病;二来可伴他身旁照顾他,也好快点培养感情,早些历完这个好死不死的劫。
透过重重云雾,大雄宝殿以南殿内,兔儿神坐在一旁的藤椅上,手执一枝羽毛笔写顾氏的姻缘。墨色与云雾飘飘卷卷若隐若现着顾氏的一生,心酸透着甜蜜。
且说第二日清晨,一抹淡白天光将窗外的露珠衬得晶莹剔透。我打开窗子,一股泥土的味道杂着各种花香扑面而来,方知昨儿个是落了一夜的缠绵春雨。外头鸟鸣人语相互交织,顾氏端着药穿梭在人群中,我托着腮,看着他忙前忙后,不禁想起他幼时帮爷爷送药,蹬着双小短腿的样子……
趁他不注意时,我走到药室里,照着《神农本草经》上的方子抓了药放进药坛子里,一股难以描述的味道扑面而来。刚迈进屋子的顾昀差点没将隔夜饭吐出来,我笑出声,调侃道:“我的制药之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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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花事·二
话说自我入凡界至今,已是三月有余。
近来天气变得快。一会儿天晴无雨,一会儿晚来风急,不知不觉竟已入了秋。
前些时日替顾氏抓药照顾病人忙得不可开交,现今我与他共同行医,病人已少了大半,疫病也控制住了,无需太过费心。身处凡界又没有似天上那般公务缠身,倒是偷得浮生半日闲了。
午时,我坐在竹楼前吹风,顾昀走了过来,脸色铁青道:“你的医术倒是不输宫中太医,只是制药之术未免也太缺德了。”
我心说你才只闻过一味药方的味道就受不了,《神农本草经》里的药方,可是一方比一方猛烈的。
话说回来,相处这些时日,也不知是兔儿神的姻缘簿起作用了,还是我真的自内心对顾昀产生了些感觉,看着他每日疲累还要被我的药折磨,倒真有些心疼。
我站起身道:“你歇歇罢,这些日子的药我来煎。”
顾昀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从小跟着爷爷救死扶伤,已忙惯了。虽有我来煎药,但他还是没歇,自顾自背着个竹篓出去采集药材了。
我回到竹楼,去药室里整理药材。
不多时顾昀提着篮杜若走进来,日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里,白衣上白簪便映出一圈淡淡的光辉。他放下篮子对我讲:“今日是乞巧,应天城夜里会很热闹呢。”
我抬眼,乞巧……
在我还小的时候,就与金虹金蝉混在一起。一年乞巧,他兄弟二人约了我去躲在天河边的杂草堆里偷看牛郎织女相会。那时天河迢迢,金虹被织女的美貌迷得神魂颠倒,金蝉则被他们的爱情感动得泣涕如雨。当时我觉得自己就是个去捣浆糊的,我并不晓得什么叫美人,也不懂得浪漫,只在那里心疼搭成桥的鹊鸟们。它们被人踏着,得多疼呀……
曾经我倒觉得没什么,如今再回想起那段往事。我突然意识到,与金虹金蝉相比,原来自己从小就对男女爱情无甚感觉。
如此想来,难不成,其实我天生就不喜欢女人?
金蝉是我们当中年纪最大的,见识也最广,自然而然就成了我们三人当中的大哥。他说,七月七的人界叶茂枝繁花飘香,街上有各种各样的玩意儿,会很有趣,并向我与金虹许诺,第二年的乞巧时带我们去逛人间。奈何后来一个多事又爱嚼舌根的小仙官将我们偷看牛郎织女相会的事情告诉了我的父亲大人与他们的父亲少海氏,是故第二年的乞巧节,他们刚到我父亲的府邸就被弥轮仙女一手拎一个提了回去,而我,则是在小黑屋里度过的。
此刻顾昀的眼中尽是期待,恰似我幼时听金蝉讲述人间之事时的神情。
他一个男人,怎么对于与另一个男人去夜游乞巧如此感兴趣?难不成,他也喜欢男人?
看来兔儿神这人,牵线搭桥的对象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
我搁下几味药材,“那今夜我便去城中逛逛,”我笑了笑,续道,“不知顾公子是否愿意赏光与在下同游?”
顾昀亦回我一个笑,“好。”
待最后一抹日色没落于群山后,月光便沿途盛开。我与顾昀走在城里,看周遭花团锦簇,灯辉璀璨。
胭脂香粉和糕点的味道飘满街道,几盏耀眼的灯笼下有个糖画铺子,我去做了个芍药样式的赠他。铺子不远处有一片湖,湖面上漂过盏盏花灯,写满了公子佳人们的情思。
伴着他们缕缕不绝的祈祷声音,迎面走来一个跛足老者,白发白须,一身宽大的道袍上还缝了几个补丁。他瘸着左足朝顾昀走来,拦住他的去路一本正经道:“看公子印堂发黑,想必不日会有血光之灾。”
他捋了捋胡须继续道:“恰好贫道这里有一颗藏魂珠,可以助公子逢凶化吉。只需两个铜板……”
我心中感慨,这假道士大过节的还来街上行骗,真是敬业。
未等他开口,我便与顾昀走了。只听他太息一声,似乎在为与两个铜子擦肩而过感到难过。一边还作势要赶上来,口中唤道:“老道说的是真的,诶,公子,公子别走啊……”
我暗自哂笑,我乃是神农氏后人,即将继承炎帝之位,翻手为云覆手有雨,有我在顾昀身边,他安能有恙?
彼时我们经过一个酒肆,阵阵酒香钻入鼻腔,勾起我一丝儿半点的馋意。先时公务繁忙,无空碰酒。今朝偶然闻到这味道,竟有些想念这琼浆了,便带着顾昀进去寻了个雅座坐下。
这酒楼外头看起来挺旧,里头环境却是真好。墙上还挂着几幅山水画,又有绣着金荷的朱罗软帘将各桌隔开,万般风雅。我倒了半杯酒递给顾昀,只听他接过酒杯道,“我从未饮过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