牟白妈妈叫了汐音简单的收拾了些东西，她站在这里环顾四周，这里见证着她逝去的岁月，见证着她的喜怒哀乐，这里的每一个细节她都了若指掌，如今有不舍，却也有一种解脱了的自由，一种对于新生的向往。
牟白和汐音心里都很沉重，看着妈妈下楼往外走，转身又回去，拿了个玻璃花瓶，花却拔了出去。两个人都不明所以，倒也没阻拦。
到了院子里，牟白和汐音把东西搬上车，只见妈妈拿着花瓶走了出去，就在整个牟家宅子中心，用力把花瓶掼了下去，顿时，玻璃清脆的破碎声响彻安静的老宅。
牟白妈妈就站在这满地的玻璃碎片和水中，用了最大的音量：“呸！什么脏水都要往我们这里泼！举头三尺有神明，别用这种腌臜事儿来恶心我们！夜深人静的时候，也扪心自问，看对不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说完这些，牟白妈妈毫不留恋地扭头，“走！”说完头也不回得上车了。
牟老爷子在屋子里听得清清楚楚，安静地从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大儿媳几十年来第一次发脾气，一是怨恨牟之蓝，一也是数落自己。一个隐忍的人被逼到这个份上，的确是对不住她们母子，可是眼下别无他法。他没有吭声。
牟之蓝更不敢说什么。他的算计是先找人嫁给牟白，然后基金放给牟白，再控制那个人离婚，这样自己就可以拿到近一半的金额。至于说骨肉，其实是还没有，如果不说，怎么让老爷子这么重要的角色站在自己一边呢？而且也不急于一时，总会有，那么这个孩子将来也可以再拿一份牟白的财产，这样他们这一支，就稳赚不赔。这笔生意无论如何都是划算的。
再说牟白回到新房子，想安慰妈妈，但是妈妈很坚强，并不需要安慰。牟白一家至此，连饭也不回家吃了。
先绷不住的是牟老爷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到今天这个局面，他是真的心痛。一方面，二儿子的生意艰辛，急需救火；另一方面，大儿媳的控诉句句泣血，像针一样扎在他的心上。牟白和妈妈一样，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可是这次也很生气。思来想去，他觉得还是得从孙媳妇下手，不管牟之蓝怎么说，他对汐音印象还是可以。
汐音在单位接到牟老爷子电话的时候，是有点惊讶的。汐音没想过推脱，老爷子也没个她机会推脱，他已经在学院门口的一个咖啡厅里了，咖啡厅里空无一人，包场了。
汐音进了咖啡厅，老爷子就向她招手了。
“爷爷。”汐音打着招呼，坐到了老爷子对面。
“汐音，”老爷子面前放了一壶茶，他给汐音倒了一杯，“爷爷想和你谈谈。”
“嗯。爷爷您讲。”汐音心里多少有点预感，这场谈话跟她的婚姻有关。
老爷子喝了口茶，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相信你也知道，我想跟你谈的事情和家族基金，和你的婚姻有关。”
“嗯。”
“说起来也是家门不幸，让你见笑。我是心疼那个没出世的孩子，不想他以私生子的身份长大。另一方面，牟白是拿不到这个基金的，你二叔也是真需要这笔钱。所以，每个人如果都有点妥协，这件事就还有转圜的余地。所以……”老爷子停下来，没再往下说了。
“爷爷，有许多事我不方便参与，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立场。从我的角度来看，我婆婆和牟白只是想拿回他们应得的一份。”
“这就是症结所在。因为当初设置条件的限制，即使我和你婆婆同意，也无济于事，所以何不一举两得呢？牟白只是名义上的丈夫和爸爸，你们感情好，当然还是生活在一起的。”
“这要看牟白同意不同意。”汐音说。以他对牟白的了解，他恐怕不见得承受得了这个屈辱。
“所以爷爷来找你。你去劝劝牟白。”
汐音没有马上接话，她完全不想插手这件事，过了一会儿，说道：“这件事有点荒谬。而且，还涉及到另外一个人，恐怕不是我们讨论了就可以决定的事。”
老爷子垂首沉吟了一下，缓缓抬起头，下了决心一般，说：“事到如今，也不瞒你。那个人据说是你的同事，叫秦柔语。”
“什么？！”汐音激动地从椅子上站起来，撞到桌子上，茶水洒了一地。
“稍安勿躁，”老爷子示意汐音坐下，“我不认识她，对她不予置评。但是……唉……作孽啊，她之前已经没了一个牟家的孩子，不能再失去了……这都是因为牟家的不肖子孙……唉！”老爷子长吁短叹。
汐音从听到柔语的名字开始，就大脑乱了起来，都是碎片般的记忆：那个被无意发现的病历本、她生病、她的奢侈生活、她住在一抹澜……似乎都可以串起来，但是又好像哪里不对……
后面的对话，汐音都有点恍惚，她对柔语的感情实在是复杂。
老爷子好说歹说，汐音就是不表态，她深知她的决定关乎牟白，她不想做看似为了谁好，却实际不尊重的事情。
汐音回到家，自己缓了好一会儿，才把爷爷见她的事说了。
牟白还没说什么，婆婆反应很大，“本来指望着老爷子主持公道，没想到也来和稀泥，谁稀罕当那个便宜爹谁就当去，犯不着来恶心咱们。”
骂了好一会儿，婆婆才平静下来。
汐音又说，“怀了孩子的，是柔语。”
“这个柔语，是怎么样的人啊？”婆婆问。
“呃……”汐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也不想把柔语定义为水性杨花。
“牟青这孩子，我也是看着长大的，本本分分的，怎么就弄了这么一出呢？真的是他？”牟白妈妈难以相信。
牟白听到是柔语倒是没有吃惊的样子，这让汐音奇怪，她就询问地看着牟白。
“还有谁呢？是大哥。”牟白说。
“你怎么知道？”汐音问。
“我在一抹澜看到过他的车。”牟白想着那个凌晨，他看到了牟青的车，当时是多么惊讶。
汐音一怔，“一抹澜？”汐音想着，唐玮瑶也住在那里。牟白什么时候看到牟青的车？
汐音一时顾不上深想，她还有柔语的事情要理，一些事情呼之欲出，却又不对劲。
到了晚上，汐音无论如何也睡不着，窗帘的缝隙里，她可以看到外面的树，树枝随着微风轻轻摇摆，旁边的牟白浅睡着，他皱着眉，这几天他心理压力太大了。汐音强迫自己闭上眼。为什么二叔会知道她和牟白协议结婚的事？又为什么他对自己有这么大的敌意和不满？是不是来自于柔语？如果是牟青，这些是说不通的，牟青的为人，是不会把这些传递给二叔的。大脑里一团麻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电光火石般，头脑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碎片拼凑了起来：二叔送二婶的海蓝之谜，灿灿提到看到过柔语也拿过同款产品的袋子；二叔给她家的热带芒果，柔语也有；二叔去海外考察，柔语的旅游；二叔的恶语相向和柔语对自己的恶意……
汐音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惊醒了旁边本来睡得也并不安稳的牟白。
“怎么了？”牟白看着汐音的样子，问道。
“那个人不是大哥，”汐音看向牟白，眼神里充满了肯定，“是二叔！”
牟白愕然。“可是为什么我看到牟青的车？”说完之后，突然想到，之前二叔的车去4S店维修过。
第二天早上，牟白和汐音开车出去，刚出小区的拐角处有一个小花坛，有一个人坐在小花坛上。天气已经冷了，这个人衣衫有点单薄，呆呆地坐着发呆，也不知道坐了多久。
牟白觉得眼熟，放慢了车速。
“二婶！”牟白停下车，冲那个人喊着，“你怎么在这里？”
两个人慌忙解开安全带，跑下车去。二婶眼神依旧有点呆滞，看了看他们。她的衣服有点皱了，头发也有点乱，神情憔悴，带着两个大黑眼圈。应该是几乎没看到过二婶这样子，她是定期去美容院的，一向注重自身形象。
天还早，大多数店还没开门。两个人把把二婶扶上车，她的手很冰，应该是很早就来了。牟白跑去星巴克买了一大杯热咖啡，回到车上让二婶拿着暖手。
过了好久，二婶暖和了一些，她小口喝了几口咖啡，眼神扫过牟白和汐音，“做出那种事的是牟之蓝，”二婶眼里充满了厌恶，“还好，不是我的儿子，牟青不会做这样的事。”二婶又松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