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被转出监护室，她拉住纳瓦的手，“奶奶不怕死，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
从医院出来，纳瓦送默桥回学校，快到的时候，她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你找到女朋友，奶奶真得会安心吗？”
她自问自答，而他欣喜若狂。
其实一切与以前并没什么不同。他们只是名义上的情侣，哪怕是在人前，也不曾有任何亲密的举动。对于默桥来说，纳瓦就像是一位兄长，对她照顾有加，又礼数周全。
刚开始的时候，她确实有些不习惯，但相处了几天，发现纳瓦待她还是跟以前一般，慢慢她也就放松了下来。
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奶奶。
当得知他们在一起后，奶奶的心情大好，身子骨也跟着硬朗了起来。每次见到默桥，她总会兴奋地像个老小孩儿，拉着她说东说西，还不时地询问她关于未来的打算，比如：什么时候嫁进来，什么时候给她生个曾孙……
每每这个时候，默桥总会难以自持。她不擅长谎言，更不会演戏，当面对奶奶满是期待的神情时，她总会觉得害怕。如果有一天，她的谎言被拆穿了，奶奶会怎么样呢？只怕她现在的情况越好，到时的结局就会越糟。
“我们这样骗奶奶，真得好吗？”她几次这么问纳瓦。
他当然看得出她的不安，可已经骑虎难下。那次他试探地问，“如果……你真得觉得很愧疚的话，那把我们的关系变成真的不就行了？”
默桥愣了一会儿，以为他在开玩笑。
他沉默，很久之后也笑了笑。
第29章 纳瓦（3）
经过半个月的中转联系，纳瓦为阿婆找来了美国最知名的心理医生。才看了一次，阿婆的情绪就有了很大的变化。默桥激动得热泪盈眶。
几天后，她将一叠钱塞给他，“纳瓦哥，这是阿婆看心理医生的费用，先给你一部分，剩下的过段时间再还你。”
她一定要这样吗？纳瓦有些无奈。
“别再去咖啡厅打工了，如果你非要偿还我，那就来做我的中文老师吧。”
她想了想，答应了。
其实纳瓦从小就会中文，基础很好，他需要的是专业的对外汉语老师，而不是她这种业余的。上了几次课她就发现了，但不想拒绝他的好意，她只好装作不知，不过咖啡厅的兼职她还是没有放弃。
看着她上课，打工，照顾阿婆，又陪伴奶奶，一个人忙里忙外的，连休息的时候都没有，他真得害怕她的身体会吃不消，几次相劝，她却只是说，“纳瓦哥，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每天忙忙碌碌的，就不会去想别的事了。”
他听得发愣。其实一直很好奇，据他所知，她在中国并非举目无亲，可为何要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异国他乡呢？
“你为什么来泰国？”他问。
默桥不说话，眼底变得暗暗的。
她想起了谁？
是她喜欢的人吗？
这个想法让他的心头一酸，竟不敢再问下去。
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纳瓦哥，你有喜欢过人吗？”
他沉默不语，而她似乎并不需要回答。
那一天，他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名字。
陌亦白。
从此这个名字被频繁地提起。
他多么多么优秀。
她多么多么喜欢他。
……
这些话恍如魔咒，哪怕是梦里也会在他的耳旁不停地响起。
每次提到那个人，她总是那么投入，全然地沉浸在独属于他们的回忆里，以致从未发觉他眼底慢慢积聚的怒意。
怪不得她拒绝了朱拉所有的追求者。
怪不得她一直拿他当兄长看待。
原以为他们之间横亘的只是时间，只要她的身边没有更优秀的人出现，他有足够的信心让她慢慢接受他的感情。
可原来，她的心里早就有了一个人。
一个让她五年都念念不忘的人。
他甚至有种预感，只要那个人存在一天，她的心里就不会再有其他人的位置。
这种情绪压抑了太久，终于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暴发。
那是情人节的夜里，他口渴去冰箱里拿水，走到客厅却看见她一个人蜷缩在沙发里，头低低地垂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Jo？”
连他喊她的名字都没听见，直到他走至跟前，她才恍惚察觉，猛地抬头，还来不及擦去脸上的泪水。
“纳瓦哥，你怎么出来了？”她尴尬地笑笑，手不自然地摸上脸颊。
他扬了扬手里的啤酒，弯腰坐上沙发。
她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说想尝尝酒的味道。纳瓦伸手递过去，她仰头就是一通猛灌。酒干见底，她缩在沙发上，目光里透着难掩的落寞。
“不是说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吗，为什么我还是这么痛……”
“我想他了。很想很想。”
那一刻，纳瓦再也忍耐不住，他猛地伸手将她拽到身边，低头重重吻上她的唇，火热而急促，恍如暴风雨般铺天盖地。
“以后不要再想他了。”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呼吸，褐色的眼眸里倒映出她惊魂甫定的样子，“我是认真的。”
大概是真得吓坏她了，一连几天，她都躲着他。
其实他早就料到会是这个样子，那天的事可以算是一时冲动，也可以算是蓄谋已久。他没打算深埋这份感情，所以早晚会将这层窗户纸捅破。
不知道她现在会怎么看他？
那段时间，纳瓦都在惴惴不安中度过。直到有一天，有个台湾人来到了旅馆，她自称是阿婆的外甥女。
默桥送完她们回来，远远地看到纳瓦。他以为她又会避开，没想到她直直地走了上来。
“纳瓦哥，你那天是不是喝醉了？”她犹豫了一下问，神情似乎想得到肯定的答案。
他摇头，“没有，我很清醒。”
她不说话了。
那天之后，他们很少见面，除了去看奶奶。
有次吃好饭出来，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
望着她快速离去的背影，纳瓦慢慢停住了步子。大宅的花园里，爷爷正在修剪奶奶亲手种植的花草。
“吵架了？”爷爷看了他一眼。
他没答话。
爷爷继续着手中的动作，语气似乎漫不经心，“她很像你奶奶年轻的时候。”
纳瓦愣了一下，苦笑，这竟是他四年来做的唯一一件让爷爷肯定的事情。
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很晚了。
默桥坐在客厅里，见他进来，她站起身，抬头看他，“纳瓦哥，我以后不能再假扮你的女朋友了。”
这话她大概深思熟虑了很久。
所以声音里带着一点点抱歉，以及一点点坚定。
他停顿了几秒，缓缓走到她身边，“确实不用再假扮，因为以后你就是。”
她怔了一下，“纳瓦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
“我没有，是你误会了，从一开始我就是认真的。”他定定地看住她，褐色的眼眸里涌动着她从未见过的情绪，“Jo，现在想退出，太晚了。”
最后她没了办法，“纳瓦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如果你们能在一起，那你为什么要来泰国？”
默桥一愣，脸色隐隐地发白。他望着她眼底毫不掩饰的痛楚，不忍心，却又嫉妒。
“我给你时间考虑。”他说，“你不该一直活在痛苦里。”
他也不该。
这一等就是两个月。
没想到她还是选择了拒绝，“对不起，我忘不掉他。”
他点头，最后一点耐心在心底殆尽。
他做了这辈子最疯狂的事情。
他囚禁了她。
一间暗无天日的屋子，她孤零零地蜷缩在角落里，双手环着膝盖，目光呆滞地落在地板上。没有任何通讯工具，也没有任何聊天对象，这里甚至连一个供她呼喊的窗子都没有。她不说话，也不动作，更分不清白天与黑夜。
纳瓦进来看她。
她的眼底红红的，一点没有往日的神采奕奕，“纳瓦哥，其实我从来没了解过你，对吗？”
他转开头不说话。
其实他也觉得自己的方式太极端。
可不这样，她又怎么会知道，她现在的世界就是一个牢笼，而在这个牢笼里，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只有他。
他不想她再画地为牢。
他暗暗告诉自己，如果她能撑过两周，他就放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