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隔壁也传来回响。
在李溶溶和车夫的合作下,寨子里的情形早就被摸的一清二楚,但只有一处,寨子的宝库至今仍然没有找到,这也是朝廷最关心的地方,有人举报寨子里藏了无数武器,很有可能就在里面。
第35章 下部(正文完)
晌午。
几个人上了山,带着赎金。
络腮胡将三个人押到山门口,不准上山的人进寨。
如今只有李溶溶一人在里面。
来的是两个稍微上了年纪的男人和四个随从。
“寨主,你要的银子在这儿,把人放了,钱拿去”为首男人道。
络腮胡摸着胡子沉思,打量六个人,半晌道:“先把银子拿来我查验,你们老老实实交银子,我自然会放人”。
沈明煜和周温被捆在一起,他道:“阿爹,把银子给他们吧”。
中年男人听声,看向沈周二人,信上说的是一行四人还有一个孩子。
他慢慢移开眼睛,道:“我把银子给你,你也得给我一些保证”。
络腮胡盯着他们身后五个大箱子,笑道:“我现在就是抢了你这几个箱子又如何?”
中年男人道:“寨主偏安一隅,落山在此,应当也在一种随从中一诺千金,令人敬佩”。
这话说得好听,络腮胡又笑道:“我对敌人可从来不讲信义”。
中年男人声音和神情稳若泰山:“我有六个儿子,失了这一个也不打紧,五个箱子里有几个里面放的是银票,通汇坊的票据,若寨主强行为难,这银子也得不到”。
络腮胡面色有些生气,放下手严肃起来:“我杀了你们要这些先银也够了”。
“一炷香”,中年男人伸出一根手指:“我不带话下去,山下守着的家仆就要去报官了”。
络腮胡听罢,看向周温与沈明煜,见二人面色淡定,不由心中一紧。
他道:“我上了这座山,就从来没想过害怕官兵”。
中年男人哼了两声:“你是不怕,可整个寨子就没有不怕的人吗?”
“走官道过来,只需一个时辰”,中年男人甩了甩袖子。
络腮胡一愣,他的老婆还在生孩子,他看向沈明煜和周温,这个消息是如何走漏的。
“你要什么”,络腮胡哑了声音。
中年男人道:“我不想为难于你,把孩子先给我,箱子你也抬去”。
络腮胡招了招手:“把小女娃抱来”。
沈明煜抬头看他,若有一个他身处这般境地,该当如何。
一旁周温小声笑:“沈兄动了恻隐之心?”
沈明煜眼色尽收:“周兄心中可有惦念牵挂?”
周温一愣,半晌摇头:“不曾”。
“那你便不会懂”。
周温悄悄抬头看了不远处被单独捆起来的车夫一眼。
沈小小被抱了出来,双方交换孩子和箱子。
中年男人大致看了一眼沈小小,把她递给身后的人。
“寨主查验吧,若是没错就劳烦放人”。
络腮胡一抬手,几个人把箱子抬走,开始点数。
山门口安安静静的,谁也没讲话。
过了一会儿,一个男人对络腮胡道:“寨主,数没错”。
中年男人盯着络腮胡,等他放人。
络腮胡总觉得不对劲,迟迟不肯开口放人。
中年男人过了会儿又从怀里摸出一张纸,道:“这上面的布防图寨主可还熟悉?”
络腮胡锐利的眼光打望一眼图纸,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没到一会儿,寨内跑出来一个女子,满手是血,跪在络腮胡面前:“寨主,夫人生了”。
络腮胡面色一喜:“是男是女?”
“是个公子”,女子声音打哆嗦:“可是,夫人和公子被接生的那个男人挟持了”。
络腮胡一把抓起来女子,声音暴怒:“你说什么?”
女子泣不成声。
一道信号烟冲天而起,黯淡了络腮胡的眼睛。
半晌,沈明煜见车夫放了信号烟,道:“寨主,大势已去,我给你指条活路”。
........
沈明煜抱过沈小小,紧紧搂在怀中,“走,去找你阿爸”。
李溶溶站在床上,怀里抱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右手握着刀架在妇人脖颈上,刀锋散出寒光,衬得上面的血十分醒目。
妇人满头湿汗,对脖子上的利刃毫不退避,只是双眼盯着李溶溶手中的孩子:“.....你别伤害他”。
李溶溶的心狠狠一抽,想起来沈小小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候若有人拿夺走她,自己必定是要拼命的。
他双眼瞪得圆圆的,不敢丝毫松懈,还在等一个人。
屋内弥漫着淡淡的腥味,沈明煜缓步走入。
他拍了拍沈小小,沈小小撇开头嘤咛一声。
李溶溶闻声,立马去看门口。
沈明煜站在那里,抱着沈小小,一脸温和笑意。
“溶溶,我们回家”。
在柳月街时,他也是这般说。李溶溶松了一口气,松开刀刃把怀中孩子还给妇人,红着眼眶道:“对不起”。
*
络腮胡交代了武器库所在地,朝廷将全寨主要头领发配北山。
同月,周温和沈明煜剿匪有功,各升一级官位。
次月,顾子清让人带来一封信。
三日后,沈明煜轻装简行,独自前往猴山。
他赶了三日的路,终于在一处简陋的草屋面前勒住马。
他翻身下马,茅草屋外有一个干涸的井,上面还有一个木盆。
木盆里有些泥沙,沈明煜打望周遭一圈,院子很乱,似乎许久无人打扫。
他盯着门,里面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沈明煜心一紧,是岚辉么,这是生病了么。
他不敢进去,不知如何解释自己当初出城的路引。
他毫无底气去面对弟弟的任何质问,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弥补这几年岚辉所受的委屈。
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满头乱发的男子端着一个盆子走出来,里面都是秽物。
沈明煜攥紧了拳头,低声道:“....岚辉”。
沈岚辉浑身一抖,抬头去看来人。
沈明煜红着眼望着他,又喊了一声:“岚辉”。
房门是开着的,屋内只有一张床,床上躺着一个人。
沈明煜见沈岚辉不搭话,走进几步,略带期望:“那是谁?”
沈岚辉望着他,眼里含着恨意。
他一字一句顿声道;“还能是谁?爹和娘都死了!”
沈明煜抱着的一丝希望破灭了,许久,他握住沈岚辉的胳膊,又温声道:“跟哥哥回家,哥哥照顾你”。
沈岚辉一把挥开沈明煜:“我早就没家了!就在爹娘决定把我的路引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没家了!”
沈运昌因运河一事被问责,沈岚辉挂的是李玲兰的家,那时候全家只有他一张路引能够离开城里。
而沈运昌和李玲兰一致决定把这个机会给沈明煜。
沈明煜无话可说,他白着脸嘴唇张了又合。
沈岚辉眼里尽是讥诮,他走过沈明煜身旁,处理盆中污秽。
沈明煜这才看清床上的人,面色蜡黄脱形,双眼虚虚闭着,脸颊处还生了许多脓包,蜡黄的水四处在脸上流淌。
可就算是这样,沈明煜依旧认得那张脸。
是沈梁。
沈梁还和沈岚辉在一起,沈明煜心生波澜,再也无法平静。
他举步往里走,一把被身后沈岚辉拦住:“你滚,这里没有人想见你”。
床上的沈梁似乎被动静弄的清醒了些,他缓缓眯开一条线,看了沈明煜一眼,又合上眼睛。
许久,他才张开嘴嘶哑喊了一声:“...少爷”。
沈岚辉红着眼推开沈明煜,转身进屋掩上门:“我在”。
他快步走到床前,握住沈梁的手低头吻下去,眼泪再也忍不住淌下来:“阿梁,我在”。
滚烫的泪水滴在沈梁腐肉弥漫的手背上,沈梁闭着眼,嘴角弯起来,轻轻道:“少爷,跟着回去吧,阿梁也撑不了多久了,你一个人在这里阿梁不放心”。
沈岚辉摇摇头,忍不住哭腔:“我哪里也不去,阿梁,就我们两个在一起”。
那年,沈府遭祸,沈梁趁乱带着沈岚辉拼命逃出沈府,可沈岚辉却意志消沉,整日喝酒。
沈梁一人扛起了养活两人的重担,最终沈岚辉喝垮了身子,沈梁走投无路去了南风馆,没多久他就生了病,被人赶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