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与(20)

作者:画十里 阅读记录 TXT下载

江西泽没有回答,只是嘴角略微的扬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特别特别小。等陈相与看他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模样。

陈相与讨了个没趣,但也渐渐习惯了他现在的脾气。

前面吵吵嚷嚷老远就见许多人围在一处。陈相与侧耳,隐隐能听到些只言片语。

“真是伤风败俗……”

“打!就该往死里打!”

嘴中咀嚼的动作渐渐停下来,陈相与好热闹,闻声将蜜饯往江西泽怀里一塞就兴冲冲上前挤进去想看个究竟。

他轻车熟路的扒拉开围观的人挤到前方。就见地上趴了两个人,衣服上虽然混了泥土血水却也能辨别出是上等丝缎,一群奴仆正在殴打二人,其中一个把另一个护在身下,棍棒尽数打在了他的身上,发出闷响。

那人灰头土脸,血水从咬碎的牙缝流出硬是一声没坑。

当街纵恶,围观之人却冷眼旁观只有嘲笑谩骂。好像二人犯了滔天大罪。

陈相与从来不信善恶也不信正邪,在他眼里那人被伤至此却一声不吭那是傲骨,舍命护着身后之人那是情意。一个有情有义的铮铮男儿不该被人如此欺凌。

身随心动,抬起脚干脆利落的将恶奴扫飞,那奴仆还未看清来人什么模样,身体就飞了出去撞在远处墙上。

陈相与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嘲讽道:“我这辈子最恨以多欺少。这种人我见一回打一回。”

角落里出来一个衣着华贵的老爷,他正在气头上,陈相与又打了他的人,怒喝:“你是何人,我公孙家的闲事也敢管!”

“公孙家?”陈相与好笑,真想装下大尾巴狼,牛逼哄哄的喊一句: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陈相与!五大家族都未放在眼里,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派还挺逗乐。

但他毕竟不是傻子,只是回问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你——”老爷子刚好憋了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正巧来了个找死的,二话不讲砍死再说,并指一挥佩剑出鞘。

“锵——”一声鸣响,那灵剑撞上横空出现的干将。两剑相碰,只是瞬间便分了胜负,灵剑上的红光消散如同一块废铁掉在地上。

神兵干将,修真界谁人不识,来者亦不用多言。老头子顾不得自己的灵剑,瞬间变了一张笑脸迎上。

老头子抖抖索索上前抖了袖子做礼赔笑道:“不知剑尊大驾光临,多有得罪,多有得罪,小老儿不知这位先生是您的人,这才冒犯了。”

江西泽淡淡扫过趴在地上二人。上边那个已经昏迷过去了,下边的蓝袍青年正将他靠在自己怀里抓着手给他度气。

“怎么回事?”

“唉——”小老头搓着手,面上浮现出尴尬之色。“家丑不可外扬……”

陈相与抱着手臂悠哉道:“你都拖到外边打了,还怕外扬?”

小老头僵硬扯出一抹笑意:“这位先生说的是……说的是……他看着昏迷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不舍。

“实不相瞒,这正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

陈相与不明。“这孩子是你捡来的?”

小老儿忙摆手解释:“不是不是,是我同夫人亲生的,我公孙家的独子。”

陈相与笑了。“虎毒还不食子呢,你管儿子往死里打?”

江西泽皱了皱眉。

小老头又慌了,忙摆手。“不是你们想的那样,二位听我解释……”他无奈垂下头重重叹了口气。

“我这儿子,从小顽劣,因是独子,我同夫人也宠得过了些……未及冠时便留恋花街柳巷,整日吃喝嫖赌,斗鸡狎妓……”他两手交叠,一脸痛心疾首:“你说说,你说说……这是正经人该干的事吗!”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江西泽淡淡撇了一眼陈相与,陈相与轻咳了一声别过脸去,假意看向别处。

当年的他也是这样,一袭红衣风华绝代,戏马南台一掷千金。

第19章 亡命

犹记第一次带江西泽逛青楼的时候,后者才六岁。陈相与把他往门口迎客那姑堆娘里一丢,招呼道:“伺候好我家小少爷,有赏。”

然后自己上了二楼包房快活去了。

江西泽还没反应过来,如琢如磨的他就被如狼似虎的花娘子包围。她们脸上都涂着厚重的脂粉,围在一起光是脂粉味就熏的他睁不开眼,呼吸不得。他左躲右闪都逃不过。满头珠翠映着烛光晃得他头晕眼花。这个过来摸他一把,那个过来捏他一下,别提多烦闷。

后来有一个胆大的直接抱着他亲了一口。

江西泽本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下直接把他惹毛,伸出手撸了一把那花娘子头发。

那人捂着头尖叫,怎么拍打他都不撒手,气急一把将他摔在地上。那一下摔的不轻,他握着扯下的头发昏沉了片刻。哇的哭了出来。像个小疯子一样,不顾礼仪教养,边哭边尖叫,逢人便抓,看到东西就摔,地上一片狼藉,花娘子们四处逃散,没及时离开的都被他抓了头发抓花了脸,众人惊恐的看着这个突然发疯的少爷。没有人敢上来制止。

直到他一巴掌拍在陈相与的脸上。

闹出了这么大动静终于惊动了在楼上快活的陈相与。

被他一巴掌拍在脸上也没恼,陈相与笑眯眯的伸出手给他把脸上泪水擦干。

“闹够了没有?”

江西泽抿嘴止住哭声,脏兮兮的小脸因为愤怒而变的扭曲,他用稚嫩的声音恨道:“陈相与,你个王八蛋。”如果那时干将在手,陈相与绝对等不到雁回峰围剿就要躺尸。

陈相与看着他气的通红的小脸,有点像熟透的桃子,忍不住捏了捏,江西泽扭头躲开。

陈相与背对他在面前蹲下。

“走吧,带你回去。”陈相与看不惯他的娇贵病,所以从不惯他。好不容易屈尊降贵背他一次,江西泽却不为所动,愤愤一扭头:“哼!”

陈相与见他不理睬,假装为难:“你不走我可走了,我一走那些姐姐又过来了。”

江西泽毕竟是个孩子,闻言愤怒的小脸突然空白了一瞬,然后麻利爬起来趴在了陈相与的背上,

“哎?”陈相与看他抬起的袖子下露出一小片淤青,小心将他从一侧拉到面前,撸起袖子皱眉道:“你胳膊怎么了?”他的胳膊上有一大片不小的淤青。

那个被抓了一撮头发的姑娘一慌,连忙上前,手搭在陈相与的肩膀上边抹泪边撒娇:“刚才小少爷揪了奴家一片头发可疼死了,奴家手没稳……就……”娇滴滴贴着陈相与蹭了蹭:“奴家知道错了,大人若下得去手,就罚奴家吧。”

陈相与一贯吊儿郎当却又极为怜香惜玉,她自觉自己撒个娇这事就过去了。

江西泽见她扭捏作态,愤愤瞪着她。

陈相与给他把袖子放下。回头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有些冷,未达眼底。“这可是你说的。”

“西子,闭眼。”

江西泽不理睬。

陈相与仿佛预料到他不会听话,直接给他把眼睛捂住了。

黑暗中江西泽听到四周人发出比他发疯时还恐怖的尖叫,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刚要吐,身体一轻被人抱了起来。

挡在眼睛上的手拿开时,两人已经在街道上了。

陈相与把江西泽放在地上,江西泽看着自己洁白的鞋竟沾了地,不开心的嘟着嘴,停在原地不肯再走。

陈相与低头笑问:“又怎么了,小少爷?”

江西泽朝他伸出两只胳膊,毫不客气道:“地上脏,你抱我。”

按照以往陈相与肯定会拒绝,然后不管他自己走了。

但这次他却没有任何迟疑将他托起,抱在怀里。

江西泽抱着他的脖子,头趴在肩膀上,看着身后灯火通明的妓院,他用稚气的声音强装大人语气:“陈相与,以后不要来了,我不喜欢这个地方。”

陈相与轻轻拍了拍他的屁股。“说多少遍了,要叫陈叔叔或者陈哥哥也行。”

江西泽扭了扭身体反抗,不做回答。

陈相与道:“胳膊疼不疼?”

江西泽小小哼了一声。趴在他的肩膀上含糊不清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阿娘的,如果她问,我就说自己摔的,不让她骂你。”

陈相与摸了摸他的头。“这么好啊。”

江西泽打了个哈欠,刚才哭了半天太累了,嘟囔道:“以后别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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