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火光中挣扎着的林素，忽然变幻出孟奶奶的样子，她站在火光里，两眼留下血泪。
孟昊阳瞬间呆住。
他听到她说，“昊阳，你怎么这么狠心，怎么能放火烧了奶奶？”
孟昊阳不由自主喊她，“奶奶……”
“昊阳，你这么做，奶奶会死不瞑目的……”
“不是的，奶奶……”
孟昊阳的脚步向前迈去，体内的七安却阻止他。
“昊阳，他是林素，不是你奶奶。不要被林素骗了。”
火光里的孟奶奶发出痛苦的哀嚎，“昊阳，奶奶好痛苦，好难受……”
“不，她就是我奶奶，我要去救她！”
孟昊阳不顾七安劝阻，径直走了过去。火光中的孟奶奶露出狡黠一笑。
林辰跑过来拦住了他。
“孟昊阳你醒醒！”
孟昊阳推开他，“放开我！我要救我奶奶，你知道我奶奶对我有多重要吗？！”
“可你奶奶已经死了！你是为你而死的！”
孟昊阳望着他，愣住。
“你怎么知道我奶奶是因我而死？”
林辰看着一旁投来疑惑目光的江河，才正视孟昊阳，道，“父亲他……我是说林素，林素这些年一直以算命师的身份潜伏在你们家，他想知道一切跟孟大人有关的事，以致于你们孟家所有的事情，他了如指掌。当初你因为孟大人发高烧，险些丧命，你奶奶求林素救你，于是把自己的灵魂作为交换，献给了林素……”
“所以，我奶奶的灵魂现在在林素身上？”
“孟奶奶为了救你，牺牲了自己。倘若你现在去救她，那你只会被林素当作替死鬼。你死了，你奶奶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奶奶化作尘埃……”
江河上前，道，“善恶终有报。昊阳，你奶奶这么善良，一定会去到更好的地方。”
孟昊阳点点头，郑重地朝火光中的孟奶奶跪了下去。然后，他把头埋进臂膀，痛痛快快哭了起来。
七安从他体内跑了出来。
“就让他一个人安静哭会儿吧。”
江河林辰点头。
林素失去了孟昊阳这棵救命稻草，终于失去了挣扎。
黑狼从远处狂奔而来。林辰不愿看到血腥的场面，默默背过了身。江河七安也背过身去。
混乱过后，一切终于回归了平静。
孟昊阳止住了哭泣，似乎是累了，竟靠在石头上睡着了。
林辰回头，看着消失得干干净净的林素，地方只留下被火烧过的痕迹。
林素用他全部的生命企图去更改自己的命途，最终仍然无法逃脱天葬的命运。林辰默默注视着一切，心中却被前所未有的平静和淡漠填满。
末了，他才注意到关切注视着他的七安江河。他微微扬起嘴角，道，“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我。林素有今日的结局，是早已注定了的。他走了，也算是给了世人一个交代。”
“对了孟大人，你是怎么回来的？林素不是说，孟昊阳跟你是一体的？”
“我还以为你真的走了……”江河伤情地看着七安。
七安有些愧疚，“对不起，让你们担心了。其实，我在早前就料到有这么一出……”
江河恍然大悟，“所以你们是商量好的？”
七安点点头。
“七安你是不是疯了？你怎么能保证昊阳不会真的死在林素手里？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昊阳真的死了怎么办？！”
江河异常激动。她怎么也不明白七安竟让昊阳去冒这个险。
“对不起江河，我知道我这么做很冒险。可我怎么样也不会让无辜的人牺牲……”
江河明白过来，“我知道了，昊阳被林素掐住的时候，你们交换了灵魂？”
七安点头。
“你怎么不早说！可担心死我了！”
林辰附和道，“是啊孟大人，江河看到昊阳‘死了’，你走了，整个人都吓坏了。”
“对不起，我应该事先告诉你们的。可是事发突然，所以就……”
江河摆摆手，“算啦算啦，你们现在没事就好了。”
“对，幸好孟大人你没事……”
七安忽然严肃起来，“可是江河林辰，一切还没有结束。我把荒野上的恶灵消灭了，并不代表荒野之外的地方也没有恶灵没有祸乱。”
江河似乎明白了什么，刚才喜悦的心忽然静默下来。
“江河，林辰，我必须顺应天命，死在你们手上，一切灾难才会终结。”
“不，我不要！”江河痛苦地捂住双耳，“我不做，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会！”
七安看着江河这个样子，心里很难过。他看着低头不语的林辰，把手搭在他肩上。
“林辰，我知道你可以的，对不对？”
岂料林辰甩开七安，退开好几步。
“孟大人，我也不会做。我不是大阴司，我没有这个权力。”
“你身上有大阴司的力量，你懂感恩，知取舍，你坚毅，勇猛，你就是这个世上背负世人大愿的大阴司。”
“不，我不是！让我杀了你，我做不到！”
林辰怒吼着。七安还是第一次见林辰发怒发狂的样子。
远方传来阵阵鬼哭狼嚎，无数亡灵飞奔而来。
“快动手，杀了我！”七安命令他们，两人皆不为所动。
江河辩驳，“我们一起消灭这些恶灵就好了？为什么一定要你牺牲呢？”
“恶灵成千上万，杀不尽的。”
林辰道，“我日日夜夜地杀，一日不够杀两日，两日不够杀数日，数日不够杀数月！总有杀得尽的时候。”
七安握紧双拳，“可你有没有想过，一日之内会有多少无辜的人死去？日日复月月之后，亡灵比这恶灵还要多，如此，你还想一日一日地将恶灵杀尽吗？”
林辰无以言表。
“你，你不是说你离开的方式有两种吗？我们不杀你，你帮我实现愿望好不好？等愿望实现了，你再走好不好？”
江河几乎是着魔了。
七安深深闭上了眼睛。末了，他睁开那双阴郁的眼，道，“江河，原谅我食言。世人已经等不了那一天了。”
江河终于绝望落泪，却仍期盼有一丝念想。
“可，我没有神力，我杀不了你。”
“你有神力的。试着把手摊开，凝神默念。”
江河木讷把手摊开照做，手心一下子出现了一团神火。
江河惊讶极了。
“刚才林素身上的那团神火，就是从你身上取的。你体内会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造出神火来。”
“那神火既然可以伤害你，你是怎么把它做成火锥的？”
神火可以伤及一切阴晦之物。
七安浅浅一笑，“无妨，不过是被灼伤而已。”
江河不信，拉过他的手，只见那双原本白白净净的手爬满了弯弯曲曲的烧痕。江河的泪水又掉了下来。
七安把手抽了回去。
“我没事，你忘了吗？鬼是没有痛觉的。”
怎么会没有痛觉？如果没有痛觉，为什么七安的身体怎么会这么透明？
七安不管江河信没信，把站得远远却一直注视着他的林辰拉了过来。
“你们不要再磨磨蹭蹭了，杀了我吧。”
第64章
“杀了我吧，”七安说，“林辰，你用桃木锥刺进我的心脏。江河再用神火灼烧，这样我的魂魄就会散得干净些，也就不会再有重新凝结的可能。”
江河林辰两人怔怔站在原地，不为所动。
现在这么好的天气里，在春天这么好的时节，万物复苏，百花争鸣，七安怎么舍得离开？
耳边恶灵的嚎叫声越来越近，空气中的阴气越来越重，重得令人喘不过气来。
江河忽然记起江柯曾对她说过的，七安灭，大阴司和神女遂灭。
如果真是这样，让她随七安而去，似乎未尝不可。可，林辰是个善良的人，他还未来得及好好品味这世上的一切美好，世界还没能好好待他，他不应该就这样死去。
思忖良久，江河夺过林辰手中的桃木锥，道，“七安生前负了我，要杀他，还是由我亲手来，由我一个人解决。”
林辰为江河的反常举动感到诧异。
七安听到江河的话，心中的愧疚之情被点燃，“江河，上辈子我负了你，是我对不起你。”
“如今你亲手将我送走，只求你心中对我的恨能少一些。答应我，今后一定要继续做个喜乐无忧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