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的意思是说,就算江河逃过了一劫,也难保江河的子孙能够逃脱?”
“是。即便江河过完了自己安稳的一生,还有江河的后代。即便大阴司没有降生,还会有下一代。总之,只要生命不息,我们神职两氏,就都必有一死。”
江月的眼中蓄满了泪花。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要生在神职世家?为什么要我们承受这样的命运?”
江柯把江月抱在怀里,温柔地抚摸她的头发。
“月月,从前我的母亲,也是这样担忧我的性命。她害怕我在不久的将来突然死去,于是整日整夜陪在我身边,不让一切鬼怪靠近我。直到后来,她为了保护我,在马路上被汽车撞死了。那一刻她才明白,即便她每时每刻留在我身边,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保护着我。我告诉她,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了,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我带着她的爱活了十八年,就算是死了,我也没有任何遗憾。”
“等再长大些了,我才明白,总有人要死,为什么不能是我呢?如果我的死能够终结一切痛苦,换来永久的和平安乐,那么我甘愿赴死。即便是现在,我也抱着一样的想法。”
江月从江柯怀中抽离,悲情地看着江柯,“妈……我不允许你离开我……”
“在我有生之年,倘若阴阳鬼族的大阴司降生了,那么我会很荣幸能够成为一切不好因素的终结者。”
“妈,你别……”江月泣不成声,“我不要你们任何人离开我……”
江柯只是笑着,将江月散落下来的头发别在耳边。
“月月,妈这一生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你成长为一个真正的大人,然后平平安安地度过圆满的一生。”
“妈这一生能够看到你结婚生子,便是最大的满足。月月,人不能总是停留在原地,试着往远的地方看看,所有的事情并不是只有坏的一面的。”
“妈……”江月哭着抱住江柯。
“我说的这些话,你可要牢牢记在心里,知道吗?”
“知道……”江月啜泣。
“好啦,别哭了,都要当妈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似的。”
江月勉强止住哭泣,泪水仍旧挂在脸上。
江柯替她擦去泪水,继续道:“月月,在一切发生之前,所有事情都是未知的,所以你不要过分担心,也不要感到太大压力,我们只要实实在在的过好每一天就好。就算那一天真的来临了,我们也能坦然接受。无论那一天来的是早是晚,结局一定都是美满的。”
江月点点头,闭眼的瞬间,热泪两行。
七月十五那夜,江河出生,整个银河镇笼罩在狂风暴雨之中,一道闪电在七女殿上空炸裂,光辉万丈。
第8章
七年后。
银河镇孟家住着两个孤寡老人,有天七岁的孙子被接回来抚养,不料几日后,孟老便患重病离世。
整个银河镇的人都说孟老的死跟七岁的孙子有关。据说这个孩子就是因为把自己的父母给克死了,没人抚养才会回到镇上来。于是有人便联想到一千年前,孟氏祖先被人下了恶咒,以致于如今的孟氏子孙才会屡遭不幸。因此凡人听说孟氏者,无一不是谈虎色变,害怕惹祸上身,纷纷敬而远之。
江月家。
“小河,快过来看看爸爸给你寄了什么礼物回来?”
江月抱着布娃娃对卧室里的江河道。因为江河的爸爸沈超在外工作,常年不在家中,经常会寄一些小玩意给江河。
此时江河在房间里跟着什么人说话。
“喂,把你的新玩具抱来给我玩玩。”坐在床上的小男孩用命令的语气对江河道。
江河不理他,自顾自地在桌子上画一只兔子。
“喂,跟你说话呢?你居然敢不理我?”
江河继续装聋作哑。
“好啊,不理我是不是?”
男孩说完,瞬间没了踪影。
江河用余光往床上看了一眼,以为他觉得无聊,就自己走开了,刚想松口气,谁知道转过头来继续作画时,画里面的兔子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从纸上跑了出来。江河吓得跌落在地,眼看兔子就要朝她咬过来,她吓得捂住眼睛,幸好江月此时推门而入,兔子才又回到了画里。
“小河,你坐在地上干嘛呢?地板凉,快起来!”江河被进来的江月吓了一跳,幸好江月并没有看到刚才的一幕。
江河被江月抱起来,向四周看了看,确定四处没有异样后,才松了口气。
“来,看看爸爸给你买的娃娃。开不开心?”
“开心。”江河抱着娃娃,眼睛笑起来像月牙,左边脸颊有个小酒窝,笑起来甜甜的。
“明天你就要开始上小学了,也刚好是你七岁生日,长大一岁,要好好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江河一边玩弄着布偶,一边含糊地回答:“知道了。”
“对了,妈妈告诉你哦,咱们镇上来了一位姓孟的小朋友,你要是在路上看见他了,一定要走的远远的,知道吗?”
江河本来玩得不亦乐乎,听到妈妈这么一说,不惊好奇地眨巴着大眼睛,问道:“为什么呀妈妈,孟小朋友长得很可怕吗?为什么不能和他一块儿玩呢?”
江河一本正经的样子,江月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才好。总不能告诉一个小孩子,孟家人都是扫把星吧?
江月把江河抱坐在自己大腿上,“小河呀,妈妈也是听别人说的。总之,咱们不管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为了不让爸爸妈妈担心,你还是要记得妈妈跟你说过的话,知道吗?你要学会保护自己。”
江河觉得江月说得不无道理,于是乖巧地点了点头,“知道了,妈妈,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江月听了十分高兴,捧着江河的脸蛋亲了又亲,“真是妈妈的好孩子。”
“明天是外婆的生日,放学后我们一起去接外婆,咱们一起给外婆过生日,好不好呀?”
“好啊好啊,我好久没有见到外婆了,我想外婆。”
“外婆也很想你呀。”
江月宠溺地摸了摸江河的头。
“你在房间里玩会,妈妈去做饭,做好了喊你出来吃。”
“好。”
江月走后,那个烦人的小男孩又出现了。
“小河,你真幸福,有爸爸的礼物,还有妈妈和外婆的爱。”
“难道你没有爸爸妈妈吗?”江河本来不想理他的,可是听到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特别心酸,才跟这个小鬼男孩搭起话来。
“我有爸爸妈妈的。可是你看啊,我才七岁就死掉了,所以跟没有爸爸妈妈是一样的。”
“怎么会一样呢?难道你爸爸妈妈对你不好吗?”江河想不明白,怎么会有对自己孩子不好的爸爸妈妈?
“我爸爸妈妈,当然好了,他们是全世界最好的爸爸妈妈!可是我死了啊,我死了就再也得不到他们的爱了。”小男孩一脸沮丧。
“可以告诉我,你是怎么死的吗?”江河知道这样问有点不好,可是她想不明白,这样跟她一个差不多年纪小男孩,本该做爸爸妈妈怀里的小宝宝,怎么会死了呢?
“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男孩皱着眉,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啊?难道你一点印象都没有?”江河见过这么多鬼,还是第一次听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鬼。
“我记得……我本来好好地弹着钢琴的,弹着弹着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我看见有另外一个我坐在钢琴前,像是睡着了一样,一动不动,伸手去碰他,手却从他的身上穿了过去。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刚开始我以为自己在做梦,后来我发现这个梦实在是太长了,怎么也醒不过来,直到我遇见了很多跟我一样身体透明的叔叔阿姨,他们告诉我,人死了之后就会变成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自己是死了。”
“你知道自己死了,不害怕吗?”
“当然害怕。我学了两年的钢琴,就是为了有一天能上台表演,可我却在比赛的前一天就死掉了。爸爸妈妈对我抱了那么大的希望,我却让他们失望了。”
男孩沮丧地耷拉着脑袋。
“这么说,你五岁就开始学钢琴了?是你爸爸妈妈让你学的,还是你自己喜欢的?”
“五岁那年,身边的小朋友就开始被他们的爸爸妈妈拉着去报补习班。爸爸妈妈不想让我输给别人,于是给我报了个钢琴班。刚开始的时候我是很喜欢,开始慢慢地,爸爸妈妈开始跟别人攀比,觉得我跟别人比还差得太远了,于是他们干脆不让我去上幼儿园,打算把我培养成钢琴家,还在家里雇了个钢琴老师。我开始没日没夜地弹钢琴,吃饭的时候敲着桌子弹,连做梦的时候都梦见自己在弹钢琴。其实那个时候的我就已经不喜欢弹钢琴了,可是看着爸爸妈妈给我花了那么多钱买钢琴,请老师,我不想让他们失望,只有每天都装着很喜欢的样子努力练习。可是我万万没想到,我居然会是弹钢琴弹死的。太搞笑,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