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跑西另一个方向,而是往五十米外——停着他们一行警车的临时车位跑去!直至他掠过三辆空车,右手边一辆车牌为‘利j38242’的车内出现了一个人!
驾驶座的车窗被摇了下来,露出了一个人的脸——那张脸脸型小如巴掌,嵌着一双明眸,时常含笑,也叫洛珩川忘记过自己。
“洛哥。”廖文婷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她从领口到胸口无一丝凌乱,纽扣亦如早上那样严嵌在衬衣上。
她微微前倾,拉开驾驶座前的格子,拿出一份档案袋。
“瑞春分局来电话说,黎南的案子有了重要突破,他们的人刚好经过这里,蒋局就派我取了。”廖文婷顺势将车门打开,洛珩川盯着她的脸,很久都没有说话。
他的枪始终握在手,枪口朝下,还隐隐发烫。廖文婷微垂眼睑才发现他的异样,她惊讶地瞪眼说:“怎么了?!”
洛珩川的半张脸被光影所罩,隐藏了一半。他的表情不明不阴,下颚仍然崩紧,他慢慢地将枪收回后腰,然后拉开车门坐了上去。
车门自动落锁,气氛瞬时安静地诡异。
“你到底是谁。”洛珩川转头看向廖文婷,语气比枪口的温度还低冷。
廖文婷面色一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都变了色。
. 郊区某处屋内
唐阮玉扒着门缝弓着身,恶心的酸涩不停地一阵阵翻涌,他面色如纸,几次三番想吐都被强压下。黑帽男咬着牙再处理手臂上的伤,外套卷了好几圈塞到嘴里,嚎痛都被压制了下来。
“唐老师,我不能在这儿久留。洛哥说半小时内就回来就接你。你待在这儿,不要出声,就不会有事。”
唐阮玉如同惊弓之鸟,一声一句都能把他吓得半死。他恐惧万分,颤着声音问:“珩川怎么样?!”
“他没事。他马上就能到。”黑帽男将一个手机交到唐阮玉都手中,拉着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摩挲几下后才放开。
“我在门口埋了诡雷。所以你不用怕。洛哥有经验,他也不会有事。”黑帽男要抽开手,又被唐阮玉急急忙忙地拉住。
“今天谢谢你……!”唐阮玉颤晃着抬不起来,他的手冰凉,一点回温都消失殆尽。
“没事。洛哥救过我,这是应该的。”
唐阮玉还想再说些什么,门已被轻轻阂上,又剩他一人,孤魂野鬼,不知所踪。
第十九章
洛珩川还记得第一次见廖文婷的场景。
那是在警校。
他们班的女生很少,屈指可数不过五个指头,廖文婷是其中一个。她生得亭亭玉立,巴掌脸上嵌柳眉星眼,扎一长长马尾。她是南方人,说话呢喃软语,是洛珩川没见过的女孩的样子。
大学的时候有一门课叫侦查理论基础,他们恰好还是同桌。洛珩川从未谈过恋爱。其实洛珩川从初高中开始,就有女孩陆续向他示好,但他一概拒绝。旁的人都说他脑子里没生这根筋,他也不往心里去。也觉得情情爱爱的,对于他这个年纪的人来说,过于缥缈虚无。
他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的,只是反应过来的时候,好像已经收不回来了。
“你到底是谁?”洛珩川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他的声音不禁一抖,从胸腔连着的内在正一点一点地被撕开。他就像一截正摇摇欲坠的钢丝,火星子从末端开始烧,堪堪地烧了半截,他都快抓不住。
廖文婷握着方向盘的手瞬时一僵,她转过脸看向洛珩川,忽而挑了挑嘴皮笑道:“洛哥,开什么玩笑呢?”
洛珩川忽而前倾,他抬手搭上廖文婷的肩,同时单手环过她的颈脖,他微微转头,靠近廖文婷的右脸,嘴唇堪堪地擦过她的耳垂。
“三年前那场车祸,你是内鬼。”
“他告诉我的。”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廖文婷恼怒至极,伸手狠狠地推开洛珩川,文案档也脱手而出,而藏在洛珩川指缝间的薄片就不偏不倚地落入了廖文婷的后领里。
洛珩川盯着廖文婷那种隐约发白的脸,仿佛老旧城墙里斑驳的漆面。也许不让人注意,但确有存在。
“三年前,我们在森林公园搞团建,本来吃完饭就该结束了。是你主动找到我,要我去替你取玉;你知道唐阮玉住在哪儿,也知道我的车会往哪里走,但是你生怕我会突然改变方向,就临时起意要去东体路唱K。”
“你吃准了我一定会去,因为你很笃定,我……拒绝不了你。”洛珩川这会才感觉到心上**了刀。且是成千上万把刀,刀刀见血,每一刺都往心尖上捅。血根本止不了,他连一丁点办法都没有。
这句话他原本打算一辈子都不说的。可谁想得到,这句话竟在此时此刻成了两人对峙内容中的一部分。所有爱意都消失殆尽,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一个冰冷冷的骨架子。
廖文婷脸上的僵白忽然失了色,她的面部肌肉要比先前放松许多,血色似乎都回暖许多。她慢慢地转过头,那双明眸里仍露微水澜澜,她甚至还能笑,笑容亦显无辜。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洛珩川,她起唇道:“你还想说什么?”
洛珩川的左手不经意和右手相碰,手温凉得他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他与之对视,目光攥着廖文婷,无序却犹有压迫性地强攻。
“我非常确信,我那一枪穿过了柏冉的胸骨,他不可能再活着。”
“在场的除了我,还有周语朝和方黎南。而你和支援是在他断气后才到的。谁都没动他的‘尸体’,那他是怎么活过来的?”洛珩川特意放慢了语速,使每一字听上去都清清楚楚,语气相对之前,稍显轻松。
有朝一日,他会把审讯技巧用在他喜欢的人身上。
“两天前我见了柏冉,我发现他的手上、锁骨上都有无数个针眼。”洛珩川顿了一顿,扔出最后一击。
“强心剂加豚纯素,至少五倍的量,才能留下这样的痕迹。”
“这些外面都没有,你都是从局里拿的。”
“每次顺一支,你攒了很久了,这场戏也预谋许久了。”
廖文婷嗤笑一声,眼角却连动都没动。她睨了洛珩川一眼,终于目露出讥讽来。
“你利用我的职权特许,前后出入医务、法医科三次。”
“是我一直以为柏冉死了,才没有去查。更没想过…那个人会是你。”洛珩川憋了一口气才将这些宣之于口,心脏本是一点一点地撕开。这会口子直接被粗暴撕裂,血汩汩而出,如泉喷涌,他反而没了痛的感觉。
廖文婷抬手将马尾辫拆了,她套着皮筋,黑发穿梭在她的五指间,她拢了拢头发,重新扎紧。似乎每一步,她都做得不紧不慢。末了,她把鬓角两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她转过头,对洛珩川几近无害地予以一笑。
“利用你怎么了?你也就这丁点儿用处了不是吗?”
廖文婷的脸被窗外的艳阳拂了半面,柔化了她的面部,映出眼底晶色点点。她好像一点都没变,又好像从来没认识过。
洛珩川面无表情,甚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他找回声音,然后一字一顿地往外吐。
“所以,你是柏冉的人。你一直利用职务之便与他窜通;但你的业务级别不高,机密问题你接触不到。所以就费尽心思接近我,因为我才是关键。”
洛珩川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他肩头一松,往座椅后背上一靠。
“周语朝那天晚上赶着要来找我,也是被你借口拦下了。”
“他和我说,不能让你死。他大度,我小气。我想,周语朝晚到一分钟,你就多受一分钟的罪;他当年吃你一枪,我要帮他讨回点本。”
“……”洛珩川只觉眼前一晃,接着太阳穴一凉,那冰冷的金属感非常熟悉,同他后腰那把枪如出一辙。
“啪嗒。”一声,保险被打开,她的手指移到板机,似乎一刻都不再犹豫。
“砰!”地一声巨响,枪响了。
廖文婷的手一抖,继而感到车身一震,后视镜里露出一辆亮着红灯的警车。那辆车与他们相隔一街,眼看就要追上!廖文婷条件反射先一脚踩下油门,车子以极其蛮不讲理的角度撞出身位来,洛珩川顾不得她发了疯似地冲撞,倾身去抢方向盘!方向盘左右摇晃,车身擦过临近的别车,爆出刺眼的星火点子。
“停车!”洛珩川低喝,而廖文婷的眼里燃气一股杀意,趋向深山老林中藏匿的妖怪,蛮不讲理,残忍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