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包裹,席宝瞬间来了精神。
在她还被包红英怀在肚子里时,她见过席家收到两次来自“席国方”这个人的大包裹,每次除了少见的票证、厚棉布之外,里头都有两罐麦乳精,然后还有大包的糖、面粉,偶尔会有很难买到的瓜子一类的坚果,有一次甚至还寄了一罐猪油,估计是知道饥荒已经影响到乡下,怕席家没有足够油水,很用心地准备了这些。
但是席宝出生后,那个席国方小爷爷,就再没寄回来什么。席洪波有让席国振给寄过信,说席宝出生的事,但是也没收到回信。
现在再次收到包裹,大家第一反应不是家里又多了什么物资,而是安心这段时间席国方没有出事。
席国方之前一直是在福省,那边至今还在打仗。家里人只是收不到包裹还好,但是连回信都没有,就特别担心他是不是牺牲了、或者遇到了什么危险。
现在能收到东西,说明席国方没有出事。席国振从镇上把这个包裹带给席洪波后,席洪波趁着吃晚饭之前这个时间,当着全家人的面拆包裹跟信。
“这个好像不是麦乳精的包装,国方老弟真给弄了一罐奶粉来啦?”包裹一拆开,席国振就眼尖地看见了那罐奶粉。
席国振还数了下罐子数量,果然是四个。三罐麦乳精,分别属于席家、以及嫁到镇上的两个姑娘家,然后多出来的一罐奶粉,估计就是给席宝的。
当初席宝刚出生那天,他这个当爷爷的疼孙女,还在说,要不要寄信去拜托席国方,让他帮忙弄点奶粉呢。但是家里人不许他提这个要求,所以并没有说起这件事,只是告诉席国方,家里又添后辈了。没想到席国方自己考虑周全,用心地准备了这一罐奶粉。
这个奶粉如今可难得了,恐怕他也废了不少心思。
“唉,他原来驻扎的地方倒是不打仗了,但他又被调去最艰难的北方……恐怕他自己现在的日子都不好过,怎么还给家里寄这些。”按理说,席国方这个身份,不应该会被调到北边去的,这里边恐怕还有点别的什么事。
不过,信里没有提这些,只是简单地说,他被调到北边,以后通讯的地址换成北边的这个,估计几年内都不会再动了。
席洪波看完来自国方侄子的信,再看包裹里明显很丰厚的物资,就开心不起来。
除了奶粉可能是席宝未来需要的东西之外,家里人并不缺什么,大家看着席国方寄过来的粮食、布、糖等,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境灵:虽然宝老大现在还没说啥,但作为一个合格的狗腿子,我知道,接下来我又有大事干了。
第37章
在四八年的时候, 老爷子席洪波、老太太齐月、至今未归的席国方、还有席国雄的儿子席泰泽,都在福省那边, 齐月只是在医疗部做护士,三个男人互相扶持, 发展都很不错。
结果当时出了点事——席泰泽在福省失联, 悲痛的席洪波遍寻不得自己的长孙, 又惦记家里的情况,就带着齐月回了西岐村。
而同样也参军过的席国振,则是只在三八年到四二年当了军医,而且他是一个人去了东北那边, 并没有什么熟人帮他。后来他接到家里的信,说西岐村附近有匪徒出没, 而当时席家就只有大房席国雄一个男人能顶事, 席国振放心不下, 自己跟长官谈了许久,放弃了很多福利,退伍回了家乡,他属于军转干, 农村户口变成了城镇户口,回来后就找了关系, 在镇上的钢铁厂上班, 虽然他的医术不再有什么发挥的地方,但他为人正派又诚恳,在钢铁厂一样做的很好。
这样一算, 席家至今还在当兵的,就只有席国方了。
“洪浪弟弟当初就只得一个闺女,之后从他媳妇苗家那边,过继了一个儿子,本来是要他养老送终的……”想起自己弟弟家的情况,席洪波觉得有点疲惫。
还没建国时,席家一向是只留大房住在祖宅,后头的孩子成家后就被分出去,另立一户。席宝太爷爷这一脉,是席家最正统的嫡系主脉,而太爷爷席洪波,只有席洪浪这一个弟弟。无论分家前还是分家后,两兄弟关系一直很好。先后结婚后,席洪波只比生了两儿一女,但席洪浪只有一个闺女。
两人当时已经分家,兄弟俩在一起闲聊,觉得席洪浪一家只有一个女儿席小珍,他老婆又是生产时伤了身体,不能再生,怕以后独女席小珍嫁出去,家里没有亲兄弟护着,而堂兄弟席国雄、席国振又是都被席洪波安排好了,打算等他们大了就去参军,到时候不一定顾得上老家这边。
另外,当时西岐村这边很难招到男人入赘。
所以,席洪浪考虑一段时间后,就从他老婆娘家那边领回来一个男孩,改名席国方,一直当亲儿子养。
领养的席国方也争气,从小到大就很懂事。
当初,席洪波是跟席洪浪兄弟俩一起去参军,结果没过几年,刚从军医转为战士的席洪浪牺牲了。
噩耗传回老家,还没娶亲的半大小子席国方,自己收捡了行李,也去当战士了。
可能这一脉注定是养不得男孩子,席国方没有牺牲,但受了重伤,不能再生育。
这件事一直是席洪波心里的一根刺,他总觉得是弟弟给他家挡了灾。所以,即使嫁到镇上的两个女孩,一个是他亲闺女席小妙,一个是他侄女席小珍,他每次送东西给镇上两家时,反而更照顾侄女一点。
本来他还打算让两个儿子都参军几年,既是长长见识,又是因为齐家当初的批命,要为他们家后代蹭一点“国运”。但是先是弟弟席洪浪牺牲,后是侄子席国方受伤失去生育能力,而他家跟他弟家两房,都各有一个闺女要嫁人,老家不能不留个能说话的男人给闺女撑腰。
最后,只有席国振去东北那边当了军医,而大哥席国雄留在家里,作为亲妹妹跟堂妹妹在娘家的靠山。
席国方是个很感恩的人,他明知自己不是席家亲生血脉,却从始至终都孝顺席家人,也不担心席家会亏待他姐姐席小珍。
在席洪波回乡后,席国方凭自己的本事跟战功,一步步升到现在的位置,从没有断过跟老家的联系。席国方不太方便跟他姐席小珍直接联系,每次都是把信跟包裹一并寄给席洪波,然后席洪波再把东西分给几家人。
“国方都寄过来了,也是他的心意,不好千里迢迢又给退回去的。”
齐月从席洪波手上拿过信,然后把包裹里的东西分成几份,“这也不是寄给我们一家的啊,还有小珍的呢。我们家日子过得去,小珍、小妙她们两人都嫁在镇里,又没有城镇居民的户口,她们家缺这些呢。”
“唉……”席洪波愁的有点想抽烟,但是从军队回来之后,他为了节省,就再也没抽过了,“他要是还在福省,我心知他在那边会有比较好的待遇,所以他寄多少东西回来我都不担心,但是,他现在调到北方去……都说北边现在太困难了,他作为一个领导,去那也不能搞什么明显的特殊待遇,吃苦肯定要吃苦的。他当年重伤之后,身体又不太好,不知道在那边会不会生病,生病了又没个女人照顾他。”
听着席洪波的话,席家小辈们都没吭声。
齐月拿着那封信看来看去,然后揉搓了一下信纸,“老头子,这信纸是不是比以前的要厚?”
“给我!”席洪波心猛地一跳,从齐月手里把信纸夺过来。
席洪波在离开福省之前,有跟席国方约定过,如果有什么事不好在写明面上——因为会有人拆信件查看,就做点手脚,用两张薄纸分别写“明信”与“暗信”,然后用特制的糊糊把两封信黏在一起。
齐月说信纸有点厚,恐怕这次是有暗信。
他去自己房里拿来一份药水,小心地慢慢浸润这信纸,然后用手指在边缘处轻轻揉搓着。
果然,这信纸能被撕开成两层。
齐月凑过去,跟席洪波一起,看这底下的暗信。
“战友曾卧底那边,去年年底被人陷害通敌,还没调查出结论,便在任务时牺牲,通敌一事暂时倒是没人再提,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再被翻起。战友家庭普通,一家人受到迫害,妻子只能改嫁,只剩独子与比这孩子低一辈分的幼儿,不忍两孩子活活饿死,我便收养了他们,战友儿子自愿改名席泰铭,做我的儿子,另一个在血缘上是泰铭的堂侄,不好叫他们做兄弟,就没有改名认儿子,只是带在我身边养活,这个小的叫钟以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