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睦不杀耶律越,只是点了穴道,原来并非想要饶他性命,大抵是因着联盟,想要当众斩首,以震慑天下!
这可如何是好?!
她心中惶惶不安,忧心着耶律越,玄睦却蹙起眉心,拽了拽她脖间颈链,又扯了扯她脚踝镣铐。
“原本我还将信将疑,没曾想竟是真的!他竟敢如此对你!”
余小晚心头一颤,赶紧辩解道:“不是的,并非你想的那样,这,这只是……”
玄睦哪里肯听,只问:“你伤在何处?”
“什么?”
“我问你伤在何处?!”
玄睦一把扯掉脸上面巾,眉心紧锁,有心想敞开她的狐裘看一看伤,可当着满殿众人,又不得不忍耐。
她一脸茫然:“我没受伤。”
“真没有?”
“没有。”
“那……”玄睦转头看向殿外,殿门紧闭,可殿门之外便是百级长阶。
余小晚恍然明白。
“你该不会是听了什么风言风语,说我爬阶梯,满阶梯的血之类的?”
“并非风言风语,乃折流亲眼所见。”
折流亲见……
易容成西夷官员……
突然让她爬阶梯……
还有那一日耶律越难得温柔的笑……
余小晚突然心头咯噔一下!
耶律越心细如尘,且素来未雨绸缪,既然要引玄睦出手,必然不会轻易着了他们的道!
如此简单便让玄睦与时晟联手,只怕……
不等她想明白,玄睦突然站了起来!
“不好!快出去!”
话未说完,他陡然摇晃了一下,险些跌倒!
殿上窃窃私语的众人,也觉出不妙,纷纷起身想要离开,可尚未站起便软了腿脚。
扑通扑通扑通!
到处都是跪地跌倒声!
好晕……
头好晕……
全身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气。
大殿之上,一个个炭盆滋滋烧着,熏得四处暖暖烘烘,沉浮的炭火气似乎没什么不妥,却让众人一个个软了腿脚,神志恍惚。
玄睦勉强抱起她,摇摇晃晃冲出大殿,迎头正撞上一堵人墙!
咚!
赵元被撞得倒退一步,他抱着她险些跌倒。
身后气息靠近,一只大手按上了他的肩膀。
“玄君这是要去往何处?”
回身望去,时晟墨瞳沉沉,刀削斧刻般的面容没有半丝神情。
玄睦使劲摇了摇头,勉强保持着清醒,单手拖住她的臀部,陡然从怀中摸出一枚银针,直刺自己的后颈!
“唔!”
一声闷哼,立时清醒了许多,可时晟赵元两面夹击,他又如何逃得掉?!
两柄长剑泛着寒光架上他的脖子,殿外身形一晃,耶律越迈步而入。
是局,果然是局!
“这还真是关心则乱,如此拙劣的陷阱,竟网住了大名鼎鼎的玄临渊,着实让孤大吃一惊。”
玄睦收紧手臂,垂眸望向她,血瞳映着她的面容,仿佛要将她一次看个彻底!
不行!不能让他被耶律越抓住!
余小晚心慌意乱,勉强保持着镇定,突然抬臂,以血肉之躯挡开那两柄长剑!
嘶!
疼啊!
便是冻僵了,依然疼得她浑身打颤。
没有心凝形释硬上,简直不是人受的!
可她只能忍拼命的忍!
鲜血咕咕而流,被殿外飓风吹得不断飞溅,刀刃嵌入皮肉,硌在骨头,单是看着就知有多痛!
所有人都惊呆了,赵元,时晟,耶律越,包括紧搂着她的玄睦。
她咬牙喝道:“放下我!快跑!”
玄睦瞬间反应过来,目眦俱裂!
“我不!!!”
都什么时候了?!还倔什么倔!非要丢了性命才甘心?
她痛得几近昏厥,仗着不怕死,硬生生推开长剑,膝头猛地一顶玄睦胸口,直冲赵元倒去。
玄睦下意识想搂紧她,却瞥见了她那满头冷汗森森白骨!
他一咬牙,“等我救你!!!”
话音未落,一阵天旋地转,她被推进赵元怀里。
再一转眸,他已躲开时晟,一跃踩上众兵头顶,眨眼之间便突出重围,飞身上了殿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一切听似很慢,实则不过电光火石之间,时晟立时带人去追,她艰难地喘了口气,不等转头看向耶律越,已然昏厥。
再度醒来,手臂缠满绷带,耶律越靠坐塌边,正悉心缝着什么。
“晨……咳咳……”
嗓子干涩嘶哑,难受得紧。
耶律越一言不发,起身端起红泥小炉上煨着的汤药,一勺一勺撩着,吹着,晾着。
热气氤氲,迷蒙着他淡漠的面容,有那么一瞬间,她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公子,竹林廊下,月光清幽。
天寒地冻,药凉得极快,区区几步,到她身侧已能入口。
他递到她唇边,看着她一口饮尽苦得吐舌头,这才拿起方才缝着的衣裙,一层又一层,统统套在她身上。
琥瞳微动,看着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她,突然扬声喝令:“来人,将她给我丢进雪中!”
第336章 对影成双副本乱炖(58)
北风肆虐, 暴雪狂飙,夜沉如浓墨,雪皑似白荒,议政殿前飘摇的防风宫灯, 忽明忽暗,与那宫门口飘渺的灯火交相辉映。
她背靠冷柱,缩在雪地,已足足半个时辰, 没有有狐裘大氅,没有裘帽,只有一块裘布勉强裹着头脸,单薄的布裙在风中吹得贴在身上, 她越缩越小, 拼命埋头护着脸。
冷吗?
冷。
这般恶劣天气, 便是火苗都压抑的难以跳窜,冷到极致, 零下几十度是跑不了的。
可她却勉强还能忍受。
耶律越缝制的那层层衣裙, 全都铺满了石粉袋, 石粉掺杂了不知什么,稍稍摩擦便会持续生热, 如暖宝宝般,可持续十二个时辰。
这东西她之前便知, 却从未见谁层层里衣全都铺满, 七八层暖宝宝围着, 再如何酷寒也能抵挡一二。
她冷,却不曾冷透骨髓,更不可能冻死,脑子还能正常运转。
耶律越究竟想做什么,她在被扔进雪窝的前一刻已然想明白了。
这是陷阱,明打明的陷阱,大有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之意,若玄睦心疼她,怕她冻死,自然会出来,只要他敢出来,只怕……
可这般送死之事,玄睦真的会来吗?
耶律越故意把她扔在此处,前有议政殿,后有宫门,正正当中的位置,周围空茫茫一片,所有将士都在议政殿整装待发,而宫门口只有两处遮风避雪之处勉强可以呆人,守门侍卫钻在里面,人数仅四人,守卫绝对算不上森严,只要玄睦愿舍命一搏,速度够快的话,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冲出宫门的。
这,便是诱饵,一线生机的诱饵。
她没心思伤感耶律越将她丢在雪中,她只忧心玄睦。
玄睦这厮,看似聪慧狡诈,可世间真理往往便是物极必反,真正聪明的人傻起来,九头牛都拉不住。
他若真来送死该怎么办?
耶律越专门着人埋了木桩在这雪地,雪深数尺,埋得极为结实,她脖间颈链锁在其上,只有砍断木桩或是砍断锁链才能将她带走。
砍断木桩相对容易些,可需要斧头,且锁链是嵌锁在木桩上的,单单砍断还不行,需得两头砍断再劈柴般劈开才行,这便会浪费许多时间,只怕还未砍完追兵便到了。
砍断锁链便更难了,这会子上哪儿去寻削铁如泥的宝刃?
阖宫上下,大抵只有时晟的青啸斧能砍断。
余小晚略一思量,横竖坐着受冻也是枉然,不如把这木桩拔出来,若能拖到宫门前,也能为玄睦争取些时间。
虽然觉得太过自负好笑,可她从不怀疑玄睦会来救她。
他是只傻狐狸,明知道她死了还能魂转,还会傻得来送死的傻狐狸!
天寒地冻,说是雪,其实都是冰片,落在地上冷硬如冰碴一般,倒比之松软雪片更好挖刨。
她就地转身,手臂有伤使不上力,只能用脚蹬刨,刨树似的。
本以为必定收效甚微,却不想,竟真撼动了根基,她连蹬带拖,木桩渐渐歪斜,再加把力气,拖出不成问题!
咯吱咯吱——
风雪呼啸,能听到踩雪声,自然已是离得极近。
她遮着风雪转头望去,一道身影迈步而来,玄色大氅在这一片冰天雪地之中,格外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