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明白……你不明白……”她摇着头,明明心痛如绞,却偏偏流不出一滴眼泪,“莫非,求你,求你带我去吧,求求你……求你……”
莫非只迟疑了一下,“好。”
映夏急了,“你们这是怎么回事啊?耶律越死了不是正好吗?就算一日夫妻百日恩,可到底立场不同,他一路追来,也是想杀了咱们的,再说,主上还在这儿躺着呢,你们怎能丢下主上去看那劳什子死人?!”
莫非已转身走出去数步,顿住,回头皱眉斥了一句:“你,不懂!”
映夏张了张嘴,一脸惊愕,“什,什么?一个说我不明白,一个说我不懂?真当我是个傻的?喂!秋水!你真要走吗?昨个儿你不在,主上一夜都不安稳,喂饭也喂不进,到现在药都还没吃呢,你不管吗?喂?!莫秋水!!!”
余小晚每一步都像是走在虚虚实实的云端,映夏的话飘渺的几乎听不到。
玄睦……
吃药……
她该喂他吃药了……
可是对不起啊,她现在真的没有心思过去喂他,她要去找那个人,那个很重要的人……
不亲见他的尸体,她绝不相信他已死了。
她不信……
不信!
一路疾驰过了小树林,过了山道,过了峡谷,又过了烧成一片废墟的残林,他们终于追上了大部队,追上了时晟。
时晟正在队尾视察战俘,见他们过来有些愕然,可也只是一瞬间而已,他看了一眼紧随而来的高德,昨夜他便将高德留在了她身侧。
高德道:“莫姑娘想见耶律越。”
时晟了然,调转马头带着他们一块儿朝队伍中间过去。
余小晚的视线略过连在绳子上的一个个战俘,突然定在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身上。
赵元?
赵元浑身是伤,每走一步脚下都淌着血,可他依然艰难地走着,视线直勾勾地隔过重重人群,望着前方。
她顺着他的视线也跟着张望过去。
人影晃动,离得又远,看得不甚清楚,可依稀能恍到似乎有个囚车。
时晟的高头大马走得快,很快便到了近前,余小晚的视线始终直勾勾落在那囚车之上,从看不清楚,到隐约恍到木栅栏的轮廓,再到熟悉的背影清晰入眼……
耶律越背身跪在囚车中,头与手都锁在车外,半绾的青丝却锁在了车中,唯有几缕不听话的随风扬出,徐徐袅袅。
他是耶律越吗?
他不是。
他怎么可能是。
耶律越分明穿的白衣,而他……明明就是红袍……
红袍……
万箭穿心,当场暴毙……
血染白衣……
余小晚摇晃了一下,一股腥甜直冲喉头!
她忍了又忍,硬生生咽了下去。
他不是耶律越……
不是!
她挣扎着下了马,时晟也跟着跳下来,挡在了她面前。
“够了。”
她仰头望着他,脖子像伸不直般,歪着,眼中血丝累累,却偏偏没有半滴眼泪。
“让开。”
“我说够了,他已死了,何必还要看得那般清楚。”
“让开!!!”
莫非也拉住了她,“回去。”
她甩开莫非,瞪着灼红的眼,眸光有些狰狞,“他是我夫君!!!”
这一声在这寂静的小路上格外清晰,一旁的小兵纷纷看向她,后面紧跟的俘虏也都抬了头,赵元跟在队伍中,目光遥遥扎在了她身上。
额角的青筋陡然跳起,扶在剑柄的手紧了又紧,时晟几乎是咬牙切齿的,“他是……你夫君?”
“是!”
“那……我呢?!”
这一声并不高,可依然清晰的入了一旁小兵的耳朵,小兵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这是自家将军说的话!他们一定是听错了,绝壁是听错了!
余小晚根本没心思跟他啰嗦,见他还不让开,绕过他便想追上那囚车,时晟伸手拽她,却意外地摸到了空无一物的断腕。
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他松了手,眼睁睁看着她擦肩而过踉踉跄跄奔向那早已死透却还在碍着他的贼子。
余小晚昏昏沉沉,跑的并不快,几次都险些被石块绊倒,幸而莫非紧随其后,不时拉她一把。
她跌跌撞撞追上了囚车,扒着那车连跑了好几步才勉强追上。
“停一下,求求你们停一下!”
然而,没有将军的命令,谁敢停?
何况,队伍这般长,他们若停了,后面的势必也要停,而前面的人又不晓得,越走越远便会断队,这在行军之人眼中是极为不祥的。
囚车不停,余小晚踉踉跄跄又跑不到前边,只能拽着栅栏顶着那浓重的血腥气勉强追着。
莫非蹙眉,上前抱住了她,一个抬臂,将她举到了囚车近前。
刹那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静止了,风声不见了,车轮滚滚声也不见了,只剩下眼前这个囚车,车里这个男子,还有那无法磨灭的血腥气。
“晨之……晨之啊……”
明明之前怎么都流不出的眼泪,在看清他的瞬间,突然决堤而出!
她拼命擦,拼命的擦!
讨厌,太讨厌了,她都看不清晨之的脸了,讨厌!别再流出来了,别流!
她趴在囚车顶,颤巍巍伸过手,轻抚上他的脸,他的脸一片惨白,冰凉凉的,比这囚车还要冰冷。
“晨之……你干嘛闭着眼?不想看见我吗?讨厌我了吗?对不起……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晨之啊……我知道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淡定,各位淡定~~~相信我~~
第276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77)
指尖轻轻抚上他的眼角眉梢, 温润的眉依然修雅, 细长的睫毛根根分明, 冷风刮过,长睫不住颤动, 仿佛他还活着,随时都会张开双眼。
她趴到了他近前,一手加一断腕,捧住了他的脸, 凑过去亲了亲他沾血的额头。
“晨之啊……你听我说……我没有骗你……孩子真的是你的,我没有骗你……”
眼泪不听话地涌着,怎么蹭都蹭不干净,她拼命睁大眼才能勉强看清眼前熟悉的面容, 修鼻逸眉,润眼檀唇,即便脸色泛了青,在她眼中他依然还是那般好看。
她又凑过去亲了亲他单薄的眼皮。
“晨之啊……我心悦你也是真的……不管你信不信,真的是真的……我知道我自私任性胆小还无能,我做了很多错事,可是这次,你信我好不好?信我……”
捧着他冰冷的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再吻一吻那无论任何时候, 即便是沾满血污, 也一样让她爱到心都痛了的好看的唇, 眼泪早已模糊了所有。
“晨之啊……你理理我好不好?你一贯不都是舍不得伤我的吗?哪怕我再如何骗你害你, 你不是都舍不得的吗?我现在好难受,难受的都快要死掉了,你不管我吗?真的不管了吗?你睁开眼看看我啊,哪怕只看一眼也好啊……我真的,真的好难受……”
喉咙深处不断翻涌着腥甜,她忍了又忍,终究没能忍住,一口猩血冲口而出,溅脏了他的脸。
她呆了,赶紧拿袖给他擦,泪语凝噎,“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话音未落,身侧突然探来一双有力的手臂,猛地将她抱了下来!
晨之!
耶律越那苍白泛青的面容离她越来越远!
她下意识地挣扎,拼命挣扎,“放开我!放开!”
时晟阴沉着脸,强硬地搂着她,任她随意怎么拍打,唤了赵淳赶紧过来。
她挣扎的厉害,根本没办法好好诊脉,莫非上手点了她的睡穴。
赵淳蹙眉诊了半天,抱拳道:“禀将军,她的脉搏甚为奇怪,又急又缓,又虚又实,小的此生只探过一人有此脉象。”
时晟垂眸睨了她一眼,沉声道:“可是上官锦?”
赵淳颌首:“正是。”
时晟探手轻抚了抚她苍白如纸的脸,“可能看出她因何呕血?”
赵淳道:“忧思郁结,攻心而呕血,只要气血顺畅,养一养便好,只是……”
“只是什么?”
赵淳又抱了抱拳,“不瞒将军,小的似是探到了喜脉。”
“喜脉?!”
时晟并未听到余小晚之前的自言自语,他微微睁大眼,转头看向一旁并未显出丝毫震惊之色的莫非。
“你知道?”
莫非颌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