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钟燕勉强挤出一抹笑,“那,那大约是我瞧错了,到底月色昏暗。”
余小晚瞟了一眼她藏在身后的胳膊,一言不发朝她迈了半步,她下意识的想躲,却被她先一步,一把拽住了胳膊!
“你,你干什么?!”
秦钟燕拼命挣扎,却还是被她拽了出来,可也仅仅数息,秦钟燕已猛然挣开她的钳制,向后踉跄了数步,险些跌到。
即便只是短短数息,余小晚却是看得清楚,她的手心有少许溃烂,看那样子,像是……瘟疫!
余小晚大骇,手拽袖炮,隔着布帛按上了她的额头。
果然有些发热。
这些天虽说他们赶路匆忙,可每日都不会忘了服药,这药还是当日在耶律越住过的厢房推测出的药方,一路行来都安然无恙,且越往西去疫情便越轻,大家便有些大意了,没有再日日让方大夫诊脉,没曾想,秦钟燕竟……
这可如何是好?
这世上,大概只有耶律越与行尘知晓如何治这瘟疫,可耶律越行踪不明,玄睦派出多人追捕都一无所获,而行尘的独悟峰还要快马加鞭半月方才能到,只怕秦钟燕根本撑不到。
平心而论,余小晚并不在意她的死活,可毕竟她是真心爱慕玄睦,她还是希望她能安然无恙。
“走,找方大夫。”
余小晚拉着她便要出去,秦钟燕拼命向后撤着身形,哭道:“不要,我不去!他治不好我,他们还会把我赶走,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余小晚正色道:“你瞒得了一时又能瞒得了几日?现在不过手心溃烂,很快便会蔓及口唇,届时你还能藏得住吗?”
秦钟燕无言以对,软跌在地哀哀哭泣,“可他们把我扔下,我一样必死无疑,我到底该怎么办?”
“他们会好好安置你的,你不必太过担忧,这里离独悟峰已没多远,我们快马加鞭尽快过去,再飞鸽传书过来,你必然能赶上救治。”
秦钟燕掩面啜泣,好一会儿才期期艾艾道:“再缓我几日可好?就几日!我想再多陪陪爷,我怕,怕我撑不到爷回来了……”
余小晚与秦钟燕到底也没什么深仇大恨,不过因玄睦稍有罅隙罢了,看她如此可怜,也是心有不忍,可不忍归不忍,余小晚不是白莲花,性命交关,自然不可能留她下来。
“不行!若你真心仰慕主上,便离他远远儿的,越远越好!”
秦钟燕跪爬过来拽住了她的裙角,满脸是泪,不住哀求。
“求你了姐姐求你了,姐姐也知道,爷从来都不准我碰他,我不会传染他的,求你应了我吧姐姐!”说着便是一个响头。
余小晚无动于衷,“那还有竿子,你日日与他同骑,又如何保证他的安全?”
秦钟燕哭道:“我虽与竿子哥日日同骑,可也仅是同骑,男女授受不亲,我们并无肌肤接触。况且,我得疫病也不是一日了,若传染早传染他了,也不必等到今日。”
秦钟燕所言不无道理,可余小晚依然不能同意,玄睦也好,莫非也好,便是竿子的性命都比秦钟燕来得重要,她不可能冒这个险。
她转头不再看她,即便明知她命不久矣,也只能宽慰道:“我们速去速回,定能救你,你也别执着这一时,到底还是主上的安泰要紧。”
“那便一夜,再容我这最后一夜!让我再看看爷,求你了,求你!”
说罢,秦钟燕迎头便是一通磕头,松软的泥地被她磕的嘭嘭闷响。
余小晚阖眼微叹了口气,“好吧,明日一早我再将此事告知主上。”
便是现在立时告诉玄睦,依玄睦的性子也不会马上将她赶走,定然要等到明日寻处安全之所,再好好安置她,现在告知疫情与明日晨起再说,区别并不大,只要她晚上多留意些她便好。
秦钟燕哭哭啼啼千恩万谢,“姐姐,往日是我不懂事,总妒忌爷待你好,你,你可别跟我一般见识。”
余小晚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有吗?我倒从未察觉。”
秦钟燕擦了擦眼泪道:“姐姐不愧是女侠,慷慨大度,妹妹自叹弗如,难怪主上对姐姐另眼相看。”
说罢,又叹了一句,“妹妹此生,都误在了那菩提寺,若从未见过爷,也不会懂何为情爱,更不会有今日这般客死异乡的凄凉,情爱误人,当真是误人!”
谁说不是呢?无情则刚,素来如此。
余小晚微叹,“擦干眼泪,莫让人察觉了。”
“是是,姐姐说的是。”秦钟燕苦笑一声,抬袖蘸去眼泪。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小树林,余小晚这才想起她的三急还未解决。
罢了罢了,这一通折腾,肚子也没甚感觉了。
余小晚回去第一件事便是净手净面,又等了片刻莫非才烤好野鸡,旁人自然是不敢问门主要鸡吃的,只有竿子涎着脸过来讨了一排鸡肋条啃,剩余的大半只给了玄睦,整只的却是给了余小晚。
门人暗自咋舌,这门主疼左护法也疼的太超过了!待遇竟比主上都好!也就是主上不计较,换成旁人家的主子,还不得记在心里,早晚整治了他!
玄睦掰下鸡腿儿,看着坐在不远处圈里,吃得一脸满足还与莫非有说有笑的余小晚,唇角斜勾的笑意与平时无异,可那撕咬鸡肉的动作似乎有些……粗鲁。
夜深人静,所有人都睡了,独剩两名守夜人谨慎地眺望四围,余小晚正睡得迷迷糊糊,便被人推醒。
“姐姐……”
第213章 魔教教主的小逃妻(14)
余小晚打着呵欠睡眼惺忪地望着她, “怎么了?”
秦钟燕绞着裙摆,扭扭捏捏道:“我,我肚子疼,想如厕……可, 可一个人有点害怕……”
这么多人就她俩是女的,不找她还真没人可找了。
想到明日便要分道扬镳,甚至可能是天人永隔,余小晚难得发了善心, 起身站了起来。
“我陪你。”
秦钟燕感激地冲她福了福,“多谢姐姐。”
更深露重,乍一出来还有些寒,余小晚俯身捡起方才盖着的大氅披在肩头。
“这里没那么多规矩, 走吧。”
荒郊野外的, 自然不敢走出去太远, 依然是那小树林,余小晚守在林外, 秦钟燕稍微进去一点, 不被人看到便好。
余小晚靠着矮树望着火堆, 两个守夜的门人尽职尽责地守着众人,玄睦早在她们起身之际便醒了, 虽未跟过来,却一直留意着这边。
余小晚就当没发现, 有一搭没一搭的同秦钟燕轻声细语。
“姐姐不顺便方便一下吗?”
她不提余小晚还没甚感觉, 一提, 倒真想了。
“等你好了我再方便。”
里面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我好了,姐姐进来吧。”
余小晚这才转身进去。
月色朦胧,枝斜疏影,她接连走了数步都没见到秦钟燕的影子。
“秦钟燕?”她轻声低唤,不愿吵到不远处酣睡的众人。
远处依稀传来了秦钟燕的声音,“姐姐,我不打算回去了,我想就这么走了。”
声音有些小,余小晚并未听清,“你说什么?”
她眯眼张望着,终于在不远处树旁见到一道模糊的人影,她迟疑了一下,向前迈了两步又停住了。
“有什么你先过来再说,那边太远。”
那人影动了动,却并未过来,啜泣道:“爷耳聪目明,我怕他听见,还是远些好。谢谢姐姐帮我隐瞒,也求姐姐继续帮我隐瞒,千万别告诉爷我染了瘟疫!”
余小晚以为她反悔不肯走,立时冷眉道:“这不可能!”
秦钟燕哀切道:“姐姐先听我说完,我知晓我已活不过几日,若爷知晓我因他而死,必然心里也不会好受,我……”
离得有些远,秦钟燕的声音又小,余小晚竖着耳朵听也仅到了前半句,后面实在听不清楚,犹豫了一下,这才朝她走了过去。
“……爷的事我都知道,每次爷传信过来,或是私下约见兄长,我都会偷听,爷是知道的,却从未怪罪过我。
自然,爷是看在兄长的情面才会对我如此大度,可我依然满心欢喜。
爷是个重情之人,我虽卑贱如尘,可到底助过爷,我死了,爷大抵会难受吧?
我不想让爷难受,哪怕只是一瞬间。
爷是个可怜人,生于皇家,千般无奈,我卑贱如尘,帮不得他什么,只求不给他再添烦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