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互相递着眼色,私以为她传唤府医是给自己诊病,她斥“住手”也不过是想亲自打死茯苓,高门大院这些腌臜事早已不稀奇。
喜儿却没想那么多,她担忧地绷紧了后背,用尽全身的力气撑着余小晚,生怕一个不小心摔了身上的贵人,“夫人,不如咱们回去吧,您大病初愈,再吹了风只怕不好。”
余小晚摇头,忍着虚软不适又吩咐了一句,“把茯苓抬进屋,仔细些,别再伤上加伤。”
“欸?!”
这话一出,不啻于平地一声惊雷,愕住了在场所有的人!
仆役丫鬟都忘了规矩,一个个抬头望向她,震惊之色溢于言表。
廊下的那几名女子更是震愕地掩着嘴,视线在那遍体鳞伤的茯苓和她之间来回徘徊,半晌都回不过神。
这主母莫不是中毒疯魔了?再怎么以德报怨也不该饶过毒害自己的人!况且,茯苓还是皇上亲赐的小妾,可是来争宠的!
旁人自是不敢多言,喜儿是从娘家带来自小伺候的,却是少了几分顾忌,多了那么点心直口快,“夫人这是作甚?她可是要毒害您的杀人凶手!”
余小晚转眸扫了她一眼,“本夫人尚且活得好好的,何来杀人一说?”
那眼神不愠不火,云淡风轻一般,明明没有什么威慑力,却莫名的让人心惊。
喜儿下意识的有些胆怯,可一想到自家夫人差点死于非命,又有了勇气,“奴婢知夫人素来心善,可这蹄子狼心狗肺,夫人往日里待她那般好,她还敢如此大逆不道,确是头养不熟的狼!今日夫人得菩萨庇佑逃过一劫,那明日呢?后日呢?养狼为患终有挨咬的一日,夫人万不可饶了她!”
虽然这话有以下犯上忤逆之嫌,可毕竟实实在在是为了自己着想,余小晚也不与她计较,微敛瞳睫,淡淡道:“是狼是犬,你我说了都不算,且先救着,不必多言。”
喜儿张了张嘴,还想再劝,余小晚已自她身上起来,紧了紧斗篷,望向一旁的管事,“怎得还不动手,是要让本夫人亲自来吗?”
管事一直垂首听着,见实在躲不过,为难地咂了下嘴,躬身行了个大礼,“夫人,将军这也是为了给您报仇,您就受了将军的好意吧。”
喜儿也赶紧附和道:“是啊夫人,将军是下了铁口的,说一定要将她杖毙!夫人也晓得,将军一向一言九鼎容不得人忤逆,夫人莫要为了这蹄子惹得将军不快。”
余小晚淡淡扫了他们一眼,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的病容,却美如西子,不怒而威,“将军那边我自会去说,再多啰嗦,家法伺候!”
“这……”
管事与喜儿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在这将军府,将军的话堪比圣旨,即便主母发了话,也不是他们敢随意更改的。
正心焦之际,角门外传来稳健的脚步声,随即玄袍微闪,一道健硕的身影转了进来。
第3章 将军的细作小娇妻(2)
时晟一身玄色战袍,腰缠紫金玉带,脚踩麒麟靴,迎着落日最后一抹余晖长步而来。
他面若冰封,剑眉入鬓,墨瞳如夜,凌冽的视线如寒冰利刃一般,只随意一扫已然让人不寒而栗。
余小晚只看了一眼便撩下软帽缓步上前浅浅一福,她已然知晓这身子的优势在哪儿,刻意压软了声线,一副迎风就能倒的模样柔声道:“妾身给将军请安,将军万福。”
原主本就生的纤瘦羸弱,加之又是娇惯的大家千金,平日里就总是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如今再带上几分病容,那就更是惹人怜惜。
时晟是征战沙场多年的铮铮铁汉,自古英雄惜美人,时晟自然也不能免俗,见此光景,不由心头一软,对那罪魁祸首更添了许多憎恶。
他微微颌首,一贯冷情的脸上没有浮出任何表情,只是声音不自觉地放低了些,“那贱婢大逆不道毒害主母,我自不会姑息,你身子弱,先回去歇着吧。”
说着,他转头看向地上刚喘上一口气嘴唇微动依然昏迷不醒的茯苓。
“她还没死?!”他的声音陡然一高,没吓着余小晚,却吓得管事和那行刑的几人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行刑的抖若塞糠,管事的还算沉稳,俯首拜道:“都怪小的办事不利,小的自请二十杖,求将军息怒!”
自请二十杖?!就他那一把老骨头,真受下来,不死也得脱层皮!
余小晚一点也不想当白莲花,可眼下只能暂且装一回善人。
她垂下眼帘,当着满院仆役丫鬟的面,扶着喜儿抚摆便跪,“此事都是妾身的错,是妾身不许他们再打,将军若罚,便罚妾身一人吧。”
时晟拧眉,狭长的眸子渐渐暗下,他垂首望着地上的她,声音已然添上了几分淡漠疏离,“你这又是作甚?”
余小晚抬眸,一双秋瞳晕着水光,“妾身自知不该拂了将军的好意,是妾身不识抬举,妾身有罪。可妾身还是要斗胆,求将军饶过茯苓。”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在这将军府,谁人不知时晟常年在军营,早已养成军令如山的性子,他出口的话无论对错,从未收回过,尤其还是对着个百无一用唯能生子的妇人。
和这时代大部分男子一样,时晟轻视女子,哪怕是他的正妻,也至多能得他几分怜惜罢了。
果然,时晟听罢,微微眯起了眼,漆黑的眸子映着刚刚燃起的火把,却并未沾染丝毫暖色,反而更冷了几分,“为何?”
余小晚咬紧下唇,略一迟疑,垂首又是一拜,“妾身只是不想担上主母仗势欺辱小妾的罪名。”
这话一听便是假的,换到哪里去说,小妾毒害主母都是该千刀万剐的,更何况下令杖毙的还是当朝赫赫有名的镇国大将军,又有哪个不长眼的敢乱嚼舌根?
这点道理莫说时晟,就是整日待在府里知之甚少的喜儿也是懂的。
没人明白余小晚为何要说这种明显一戳就破的谎言,将军为她出头,她却一再推脱,这不是明晃晃打将军的脸?
别看将军平日里鲜少动怒,可若有人敢挑衅他的威严,那因一句乱嚼舌根的小话被乱棍打死的门房,还有偷偷将将军饮食起居透露给公主府被上了七十八道私刑的前内院管事,就是那人未来的下场!
众人都捏了一把汗,揣测着时晟此番会如何震怒!
然而古怪的是,时晟很冷静,超出所有人想象的冷静,慢说震怒,甚至连一丝不悦的迹象都没有,只那么一动不动地俯视着余小晚。
许久之后,他才冷冷吐出一句,“允了。”
什么?
万没想到他会如此轻易便答应,有那么一瞬间余小晚以为自己听错了。
不等她抬头,时晟已拂袖而去。
为了个毒害自个儿的小妾开罪夫君,怎么看都不是笔划算的买卖,所有人都认为余小晚疯了,只有个别人精还在暗自揣测她的用意。
莫不是想留个贤德大度的好名头?
或是想留着这贱蹄子以后再慢慢折腾?
众人还在揣测,余小晚已扶着喜儿起身,随手指了几个下人把茯苓先抬进屋里。
府医早就到了,只是碍于时晟在场没敢上前,如今也被指挥着跟进屋子诊脉疗伤忙的不亦说乎。
余小晚跟着看了一会儿,确定绝对死不了之后,又吩咐了原本跟着茯苓的丫鬟婆子仔细伺候着,这才转身出了西跨院。
一路缓步慢行,她也没急着去敲系统,先翻了下任务栏,原本任务栏里闪着赤红光痕的“救下茯苓”四字,已然变成了无光的黑体字,后面还多了个金光灿灿的中括号,里书“提交任务”。
如此便是成了,她总算彻底放下心来,脑随心动,点了那【提交任务】。
点过许久也不见系统有半点回应,果然是辣鸡系统,提交个任务还能系统延迟!
她暗自嗤笑,眨眼间已到了自家门口。
停住脚,她特意抬头望了眼门楣,借着纸灯飘摇的烛火,她清楚的辨出了门楣上纂刻的三个苍劲大字。
扶春院。
堂堂将军夫人的宅院却取了个这么青楼的院名,那满院丫鬟婆子岂不都成了倚楼卖笑的妓子?
余小晚微挑了下眉尖,抬步进了月牙门。
回到屋内,喜儿很快便布好了晚膳,余小晚无视她欲言又止的神情,不紧不慢的吃了起来。